而华芙的话,却似是一汪冰水,骤然听闻,让舒娥心中一个机灵。
“你是说——”舒娥脑中渐渐明晰:“太后或许也对嫂嫂说,这件事已经问了皇上,或者问了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华芙仍未应答舒娥的话,只是徐徐说道:“令嫂不是那样不晓事的人,况且奴婢也能看出,她对令兄一片热忱,只要是娘子你和府上曹大人、太太交代她的事情,她又怎会随便说出去。”
舒娥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是了,定是嫂嫂以为,太后已经从我这里或者从皇上那里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说起了当天的事情。”说罢嘴角带着一个凄然苦涩的微笑:“华芙,连你都能设身处地为她想到,我是她的小姑,却仍疑了她。是我,小人之心了。”
华芙的手仍是那样温暖,如同她的声音和话语:“奴婢虽没有看见太后今日生气的样子,但看了娘子的情形,也能料到一些。终究娘子也是被太后所误解。还好,皇上已经跟奴婢说过,太后没有在生娘子的气,只是身体欠安。娘子不要多虑了。”
重新梳洗了睡下,但是这一夜已经注定无眠。
皇上担心边境的局势会不利于太后养病,尚琬云担心的,或许只是他新婚而未见面的夫婿。
各有各的无奈罢了。
那么三少爷,此刻独自在边地,又是否安好呢?
尚琬云在十七日下午便回了府,听说皇后给了不少赏赐。
邓国大长公主也在八月二十一日离宫。独魏国大长公主留在宫中小住。
因为中秋之夕迎接贵客的大宴十分出彩,帝后下旨赏赐了出力准备的杨婕妤和舒娥。尚才人和乐师清江绝妙的乐曲也受到了帝后的推崇。
因为杨婕妤和舒娥都是刚晋封不久,所以只以厚赏庆功。
教坊的白衣族乐师清江在教坊的官职也升了一阶,虽然品级不高,但也是一种荣耀。
皇后趁机言道,琳月加封才人已经有四年之久了,此次费心唱这一曲,也为大宴添了不少光彩。臣妾记得当年她刚进宫时,皇上也常让她唱一两只歌助兴。母后为她小妹赐婚,原是极大的恩宠,母后又极喜欢琬云的,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应受一份恩泽,也算是给病中的母后添件喜事吧。
不顾手臂受伤而在大宴中歌唱的尚才人,则晋封为正四品美人。
消息一传出去,人人都称扬皇后贤德。
舒娥淡淡的笑:“当日许尚美人‘花钗六树,钿钗六副’的话,总算不落空了。有她照应,以后也会顺遂许多。”
丁香不以为然:“当日许诺尚才人,助她晋封为美人的时候,如今的杨婕妤还是个美人。况且如今跟你为难的,又多了一个李荣妃,此消彼长,哪里见得会顺遂很多。”
华芙看着舒娥笑的有些无力,忙挥手叫走了丁香。
一连几日,舒娥都未依照到福宁殿,而皇上到了永安堂,舒娥也总以身体不适推脱。
开始两日,是真的因为身心疲累,而后来,忧心之感却是越来越深。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三少爷,依然没有消息。就连温言安慰的皇上,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犹豫不肯定的神色。
唯一让舒娥觉得安慰的,是太后似乎真的不再生自己的气了。
因为太后与舒美人俱在病中,华东阳往庆寿宫跑得便勤了许多。先是到正殿去为太后诊治,再是到后配殿永安堂里为舒美人诊治。
舒娥听华东阳说,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并且太后也常常向他问起舒娥的病情。
华东阳说,太后的病势好的很快,用下药去,一日比一日起色。八月二十四日,太后已经可以上早朝了。
而舒娥的病对外是体虚燥热,所以太后好转之后,舒娥便亦打点精神,不再传召医官了。
这日早朝过后,皇后带领一众妃嫔去向太后问安。
庆寿宫中连庭院都是重新修建扫洒过的,一进门便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正殿里飘着淡淡的凉苦香气,只是没有熏香的烟雾,想是用了冰片、薄荷一类的香料静置挥发而得。
太后端坐在宝座之上,头上的金累丝发簪端正立于额上,凤首衔着一串流苏金珠,垂在额前,凤尾展开,将头顶的发装点得富贵华丽。
除了刚进宫面圣的那一日,舒娥从未见过太后戴上这支发簪。即便是四月十四日皇上生辰乾元节,八月十五中秋大宴,太后亦不曾打扮地这样郑重。
皇太妃和魏国大长公主亦与众人先后到来,连久不出门的康嫔也在座。
魏国大长公主向太后笑道:“今日十分齐全,倒像是下帖子请的。”
皇太妃亦笑道:“因为姐姐的贵体恢复康健,所以人人都十分欢喜,感应的来得便更齐全了。”
太后脸上是端严而和煦的笑,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恰如其氛地应和着她尊贵无匹的身份和权威。
皇后领着一众妃嫔齐齐向太后等请安,太后的眼光从皇后往下一一扫过,看到舒娥,脸上的神色不由含了三分关切,温和说道:“听说你也病了这几日,不要紧了吧?”
除去关切,太后看着舒娥的神情没有一丝异样,仿佛几天前就在此地,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仿佛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
然而,终究是不一样了。
还政于朝的诏书虽然毁了,可是这诏书毕竟舒娥曾经见过。
“回娘娘,嫔妾已经好了。娘娘贵体欠安,还有劳娘娘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