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太后、皇上、皇后前往嵩山祈雨。汴京城地处平原,又临近黄河,土质松软,向来风沙易起。若是缺少雨水,必定年成不好。今年开春以来雨水少降,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忧心。故而前往嵩山祈雨。宫中事务,都交给了皇太妃和顺婕妤兪氏。
主上不在,宫中各人都少了几分战战兢兢。后宫中大都是年轻女子,尤其喜欢这样天气。这日晨起,舒娥叫上丁香,信步往后苑走去。
因舒娥身份特殊,虽以妃嫔之数入宫,且饮食起居,一应是同品级妃嫔的待遇。只是她不能服侍皇上,而跟随太后,又无疑是宫女的身份。若去亲自前去拜访她,总觉不妥,故此入宫后,后宫诸人都是只派了宫女来拜见她,舒娥也派了华芙和丁香,一一前去回拜。
所以舒娥虽进宫已经月余,后宫中的大部分人,却是只闻名而未见面。
此时到了后苑,舒娥不欲碰见别人,两人便绕到了四馆之后。
听闻后苑里的海棠正开得旺盛,舒娥拉着丁香的手,走到四馆的秋阑馆之后,转过宫墙,蓦地掩口轻呼。
眼前的海棠花开得正好,一条条嫩青的柔茎,挂着一点点浅淡深浓的红。就这样几千条几万条,几千点几万点,眼前便像云蒸霞蔚一般,红雾缭绕。含苞待放的红惊绝艳绝,美的触目惊心,半开的花瓣的粉至柔至纯,让人坪然心动,而开至最盛的花瓣已是透明的白,至轻至灵,似欲化蝶仙去。
丁香捏着舒娥的手,只觉得微微发颤,看她的脸色也是惊叹至极,不禁觉得好笑,轻轻推了推她,“舒娥,你疯魔了!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此时丁香已经不敢再提“小舍儿”的旧名,唯恐泄漏她的身份。但两人相处时,舒娥却坚持要她直呼己名。
“丁香姐姐,这花竟然这般甜香……好香……”舒娥又惊又喜地赞道:“太后院子里的海棠也是极美的,却没有这样的香。”
丁香“噗嗤”一笑,“我说你没见过吧,这一片都是垂丝海棠,花虽美,却不香的。海棠有四品,只有大少爷院里种有的一品西府海棠,那是既香且艳的……舒娥,舒娥,你怎么又呆了!”
丁香一面笑着一面推舒娥,忽然冷不丁里从花树之后传出一个声音。
“是谁竟这般没规矩,在这里大呼小叫?”这声音冷傲严峻,却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只是措辞这样无礼,让人一听便生厌烦。
舒娥和丁香站在那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见花影后面缓缓走出一人。
杨妃色百褶红裙几欲委地,金线滚边绣上了绵延相连的牡丹,裙下只露出一点点笋尖般的粉色缎鞋以及鞋头上那两颗浑圆的珍珠,红裙上穿着的是桃粉色缕银丝百蝶穿花菱锦褙子。
步步摇曳生姿,仿佛一朵红莲,踏着一地嫩草,从微风后翩跹的落英中一路走来。
舒娥看着服色,心知必是后宫妃嫔,却不知如何称呼。
丁香忙在背后碰了碰舒娥,敛衽行礼,“尚才人万福。”舒娥也忙行下了礼去,说了声万福。
尚才人却并不让两人起身,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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