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弊已经在朝廷邸报和报纸上说得清楚,众盐商也心知肚明。
之前在京师走门路游说的时候,皇帝便通过臣子表达过坚定改革的决心,并要求盐商顾大局,为国为民做出妥协。
当时没有说得过于严厉,也是给盐商缓冲时间,或另谋他业,或铺好食盐销售的网络。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盐商也做了些准备,今天只是图着侥幸,试着来争取一下。
但夏中时的话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朝廷的政策,岂容得你讨价还价?不折不扣地执行,也打消了众盐商的最后一点幻想。
别说盐商抱团,就是数以万计的宗藩又如何,皇帝照样不客气。
敢来罢市之类的闹事,谁的头铁,谁不顾身家,朝廷巴不得抄家流放,岂会惯着你们?
别说盐商了,看看那些士绅,很多都曾是朝廷的高官,不照样乖乖地遵照政策行事。
什么大儒,什么名士,犯了法照样流放,还不是凄凄惨惨,颜面扫地。
掂掂自己的份量,没有哪个盐商敢出头说话。
继续从事盐业,赚得是少一点。可凭雄厚的资金,凭批量运输的低成本,大盐商对小商贩照样有着不小的优势。
何况,都知道夏中时是从江南商会中为皇帝简拔,数年间从七品升为四品,总管盐政。这样的人,仕途坦荡,岂是能被金钱打动,自毁前程?
北方盐政改革,便能看出夏中时的卖力,皇帝更给予全力支持,这就是人家坐在这里,敢不假辞色的底气所在。
林兴肇是盐商们公推的头儿,尽管盐商总会没被朝廷批准,但只是名称而已,换一个也不是难事。
见众人的目光移注过来,林兴肇苦笑了一下,躬身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凡是利国利民的政策,我等盐商又岂是贪婪自私之辈,定全力支持,遵照执行。”
停顿了一下,林兴肇又补充道:“万岁三令五申,要商贾爱财取之有道,不要因利忘义,我等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夏中时点了点头,脸上显出笑意,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开口说道:“本官也相信诸位皆是义商,只要奉公守法,朝廷亦是一视同仁。”
说着,他示意书吏把文件分发下去,缓缓说道:“这是盐厂的出盐价格,从今日起便开始施行。”
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改动文件的可能。给盐商继续从业的选择,就是做个大批发商,享受低一些的优惠价。
众盐商拿到文件,仔细看过分级价格,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夏中时刚才强调了两点,一是奉公守法,二是一视同仁。
奉公守法是最基本的,违法犯罪就抄家流放,还做个屁的生意。一视同仁则表示盐政改革顺利实施之后,盐商与其他商贾一样,不再受到朝廷的压制。
你看人家海商总会、中华商会,还有后起的江南商会、长江商会,都在帮助朝廷之后,得到了照顾和优待。
再看看盐商,成立商会连个名称也被挑来挑去,不准带盐字,严苛之下也透露出了朝廷的意思。
再有钱,即便是富可敌国,也难以与政府抗衡。在这方面,海商、中华商会和江南商会、长江商会,就看得清楚明白。
而且,皇帝似乎也摒弃了捐输这个封建王朝常用的手段。即便是平辽、剿叛的关键时候,宁肯拿出金花银,并百般筹措,也没要商贾捐钱。
这就是皇帝的原则,更是皇帝的能力。偌大的国家,用得着象乞丐似的向商贾要钱?
拿钱手短,这可能不适用于皇家。就是以后翻脸又怎样,皇帝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皇帝就是不这么做,保住了朝廷的威严,也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然后呢,平辽平叛后,南北两支强军练就,皇帝的声望和权威也达到了顶峰,诸项改革政策推出,无人敢擢其锋。
别小看权威这个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是存在于人心。
在初期的兴利除弊中,暴力手段能起到作用。但到了深化推进改革的时候,人心向背就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特别是老百姓,感受到了改革带来的好处,就不会抵触,不会反对,不会消极对待。
所以,皇帝诸项改革措施的出发点很明确,让老百姓得到实惠,让老百姓举手赞成。
清屯充饷如此,清理钱粮拖欠如此,盐政改革也是如此。
老百姓的利益没被损害,反倒减轻了赋税,吃到了便宜的食盐,能不高兴,能不称颂善政?
至于盐商之类,最多也就是心中抱怨,却掀不起风浪,没啥可怕的。
要说到组织罢市、罢工,给朝廷施加压力。也是有过的,却不是盐商所为,而是在打击有劣迹的士绅、生员时出现。
要说造谣生事、蛊惑百姓,士绅和生员是最有条件,最有能力的。
结果呢,在朝廷的严令下,地方官府根本不敢妥协,镇抚司、东厂提供情报,军队出动抓人抄家,以雷霆之势压制。
闹得越凶,抓得越狠越多,砍头抄家流放,干掉几只出头鸟,天下就太平了,再没谁敢乱叫乱动。
出了事不要紧,从某方面还能证明地方官在干事,才触动了士绅和生员的利益。出了事能镇得住,那才叫能力。
象刘理顺,尽管是锦衣卫出手,帮他处置了劣绅生员。但就因为他面对这些地头蛇不妥协,不久后就升迁,如今已是左布政使之职。
和刘理顺差不多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