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只是为了活着的时候,食物是他的全部,他的道德观念会变的很低,庆幸的是还有法律。
虽然法律不会给他面包,只是在他头上悬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警示他犯罪是不可取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何尝不是给了他回头的路。
开启流浪生活后,齐磊还有点时间观念,后来整天看着黑瞅着亮,有一顿没一顿的,谁还在乎今夕何年,生命的本能,让他学会了怎么做一个流浪汉,这确实是件悲哀的事情。
流浪汉居然还有野生的,草!
捡矿泉水瓶子吗?捡一天到头,打算拿去卖的时候,别的流浪汉会从天而降,如同拿着镰刀的死神,无视你的一切恳求,收割你活着的资格。
翻垃圾桶吗?你得小心了,别被巡警看见,喝骂和殴打是幸福的,不幸的是用约束带把你捆起来,丢去没人的地方让你自生自灭,因为流浪汉不是难民,不去救助站的只有两种,疯子和傻子。
元齐路的后头叫作黄泥岗,从路口拐角进去,就是垃圾场,臭味冲天,有着一条瘦小的田园犬。
它经常围着垃圾堆转圈,每当行人经过,它身上的毛发会竖起来,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行人。
行人匆匆经过后,它松弛下来,继续巡视领地。
齐磊牛仔外套上缺失的两只袖子就是拜这条恶犬所赐,被咬破后,他自己扯下来的。
饥饿跟寒冷,将体力全部抽去,脚步虚浮的人,走起路很奇怪,像是上半身拖着下半身走。
傍晚时节,齐磊再度来到黄泥岗,一眼就看到那条可恶的流浪狗抱着半只烤鸭在啃咬,他的眼神变了。
这时如果有人看到齐磊的眼睛,不管多么强大的人,心神都会颤栗,那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齐磊扑了上去,将烤鸭抢在手里,背过身子拿起来就啃。
流浪狗嗷的一嗓子,张开嘴去咬,咬在齐磊背上。
它心里想:“这衣服真硬啊,我一定要咬破它!”
如果齐磊知道它的想法,一定会骂声“蠢狗”。连着啃了几口烤鸭后,齐磊站起身来就走。
流浪狗咬着他外套不放,被带起来。
齐磊加快脚步,走到路口拐角处,感到身后一松,他也不在意,蹲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啃着烤鸭,肉质松软,油水丰厚,也不知道哪个败家玩意扔地上的,真好,便宜了一人一狗。
流浪狗不敢踏上马路,那不是它的领地,它只能站在泥地里恶狠狠的吠叫,见到齐磊背上泛起一团血色后,才满意的摇着尾巴回去。
换作刚入行那会儿,齐磊还会想,为什么越美味的食物,被丢弃后也越难吃,为什么的变质腐烂的食物,吃多了,会觉得还算不错。
他现在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发呆了,他要活着。做梦的时候他才会想,这样的生活,是人过的吗?
雀妞,我好想你,我马上就来陪你了。
时间如水流淌,中秋过后紧接着是国庆,每当这种时候,警察和城管会倾巢而出,临时客串节日前后两个月的城市清洁工。
流浪汉们提前进入冬眠状态,昼伏夜出。
齐磊不懂这个规矩,流浪生活会教他,在被城管追了三条街后,他在桥上一跃而下,跳入垃圾堆里躲藏,经过一夜胆战心惊,再不敢白天出现。
月亮圆了,真的像个芝麻饼了,是中秋到了吗?
齐磊来到一条河边,翻检着垃圾桶,妄图寻找到能够饱腹的食物。
这条河真大啊,从这头到那头,估计有两三百米,月城这么大的河只有一条,穿城而过的秀江。
江心处有一座阁楼,红墙绿瓦,叫作多胜楼,取江山多胜游的意思,围绕着多胜楼,在河岸处建起座座凉亭,夜灯光芒照入河里,又折射回来,五光十色,绚烂无比。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呜呜声,说时迟那时快,齐磊连滚带爬的钻进绿化带里躲藏,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等到呜呜声远去后,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脸上是没来得及褪去的惊慌失措,他走到廊亭处,只敢坐在外头,背靠着冰冷的石壁。
他的手上,手臂上,胸前身后,甚至是脸上,分布着些像紫色又像黑色的污垢,那是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身子明明烫的要死,可为什么会觉得好冷,冷的直打哆嗦,是发烧了吗?
发烧也好,烧糊涂了就不知道痛了,可为什么这该死的脑袋这么清醒。
白露那天惊扰到打酒村的爆竹跟轿车,陈晨和卓不凡拜堂的场景,那个夜里,陈晨被他拿刀捅伤的情景,一一在心头浮现,陈星的刻薄嘴脸,陈和尚的视财如命,三叔公的苦苦相劝,梅子川的义字当头,以及医院里,陈晨最后的欲言又止……
“不要,不要,你不要死……”齐磊闭起了眼睛,眼泪划过脸颊,比秋雨要凉。
或许很久,或许一瞬间,他不在发抖,一动不动的像个尸体。
有脚步声响起,一声轻咦,“喂,你要不要吃饭?”
说话的是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头发全部盘起,眼睛很亮,皮肤泛着健康的桃红光泽,大大的双眼皮,眨动时好像星星在闪烁,不高也不矮,穿着件黄色连衣长裙,眼角有一颗泪痣,更为她添几抹风情。
她见齐磊不吭声,想了想,从凉亭走出来,走到齐磊面前,抬手晃了晃,“喂,说话啊!”
齐磊不为所动,死水一潭的眼眸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