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满腹焦急,门外又进来男女孩童各一,估计是沈伯清孙辈,却不知是谁人名下,愈急就愈乱,这内宅中事实没功夫想。
幸而沈伯清约莫是彻底信了她,这会只顾着安抚妻儿幼童,再不似先前时时盯着薛凌。
人一多话就杂,话一杂心就烦。屋里妇人啼哭,孩童呓语,间或沈元汌还要嗔怒两句大逆不道,薛凌站在一旁,手腕捏了又捏,仍思索不出个法子脱身。
到底沈伯清老道,又是一家之主,片刻后旁人皆停,一一应下了今夜奔命的要求。房内突儿万籁俱寂,薛凌刹那间竟没回过神来,猛然惊心往沈伯清处看去,赫然一屋子人齐齐盯着自己。
她左右环视一圈,确认自个儿背后也没站着个孤魂野鬼,又看与沈伯清狐疑道:“何事?”
沈伯清一手抱着着那男童未放,冷冷道:“你在想什么?此处离你们进来的门只一院三廊相隔,苏远蘅即便是个瘫子,也该爬回来了。”
是过去了许久,薛凌无奈叹了口气,嬉皮笑脸道:“他不回来也正常,没准在外面等着接应我们,既是人齐了,赶紧走啊。”
沈伯清面色愈沉,几乎是牙齿缝挤出来一句话:“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薛凌垂了手,佯装思考一阵,眼瞅着沈家已有不耐烦,门外急急进来个人,却并非苏远蘅,而是苏银。进到屋里,跪下叩首后说是苏远蘅旧疾发了,动也不能动,所以遣他来传话。
没等沈伯清与薛凌问,又道是“去年苏家的事,沈老大人也是知道的。今年初苏家夫人又去了,少爷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本就靠猛药强吊着身体,许是今晚又急又险,实撑不住了,底下不敢耽误,用了针灸才醒,这立时就急急来传话了。”
他说传话,说完却不看沈伯清,而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薛凌,浑然敢怒不敢言。薛凌抿嘴,脸上笑出一朵花,心底已将苏姈如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干净。
从这人进来,她便知不好,苏远蘅这厮果然是见坡下驴,虽没直接咬自个儿一口,多半是想弄死自己的同时还欲置身事外。
以沈伯清那个多疑的性子,必定要将自己扣下。但凡自己被人制住,想必苏远蘅顿时就能健步如飞。
原来沈府散开的下人又无声围拢了起来,沈伯清逼近两步,看看苏银又看薛凌,半晌似两不得罪,道:“小苏大人的事,老夫当初是看在眼里的,只那会他还神采奕奕,怎么才出去.....就....
这意思,岂不是叫我沈府满门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走?”
苏银像是有恃无恐,道:“这....这刚才事急,主家也没交代旁的,只说是沈大人已经应了要走....”他反倒慌里慌张看薛凌,越发令人可疑。
薛凌再不敢往下等,唯恐苏银说一堆屁话,当下纵身跃起就往沈伯清跟前凑。才见得她动,三俩个下人齐齐围了过来。
沈伯清只见得几个人影乱闪,不知被谁扯了一把,后退半步间已听得兵刃相碰之声响了三四下,站稳再看,地上跪着的那个苏银都窜到了墙角站着,而那“来路不明的老贼”居然在刹那间捏了个人在手,一柄尺余短剑横在人脖子前,倒将他自个儿护了个严严实实。
沈伯清心中警铃大作,未料得自己先前竟被骗了过去。幸而这小子世事不足,捏个下人在手有何用。
瞧屋子里旁人皆是吓的不轻,沈伯清自挥手先将妻儿遣自里屋,这厢正要好好细问,薛凌一脚将那下人踢的老远,收剑入袖,负手站着,轻蔑瞧了一眼墙角苏银,回转头来看着沈伯清道:“妈的,蠢货蠢到一屋了。”
沈伯清未被这话气到,只好奇薛凌为何将手上人质扔了,对主家来说下人固然不足以成为掣肘,但好歹能挡两下。
说来好笑,便是这小子是个贼,今夜言行,他倒有些许欣赏在怀,两而夹杂,便多了片刻迟疑,没立时令人将薛凌手脚砍下来再说。
却见薛凌嫌恶“呸”了一声,仍是大马金刀仰脸问:“你走不走,苏远蘅没胆来接你,怕不是他不敢带你出去。我敢,有我在一时,保你沈家上下齐齐整整,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一旁苏银跳着脚道自家少爷属实是病了,哪有薛少爷如此含血喷人的,又喊着“沈老....”,不知意欲说点什么。
薛凌火从心头起,一脚将个茶碗踢往苏银脸上,“坑次”一声将话打断,她续直呼其名喊:“沈伯清。”
沈伯清听得一个“薛”,并未想起什么,又觉是有些古怪,也顾不得薛凌无礼,看与苏银想继续问。
然薛凌续道:“你信他还是信我,万一苏远蘅昏了头,虽说天子这摊水听不到个响儿,可人家近啊,有道是远水难解近渴,何必绕远求你沈家。
我有两桩秘事说与你听,听完之后,你要走要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懒得与一群蠢货纠缠。”
沈伯清仍有戒备,看着她道:“那你说来听听。”
薛凌伸手指着苏银,却是直视沈伯清道:“今夜苏家前来,本是我逼的。苏远蘅是个什么东西,焉能知道这等秘事。
我只所以不是孤身前来,无非是找不着与你相熟的引路,另来也是起个好心,想将苏家与沈府特意绑牢实些。
现儿个苏远蘅不识抬举,装神弄鬼,你若信这蠢狗,且问他,沈元州为何杀了棱州刺史?”
苏银有心抢白,朝野皆知沈元州是以“贪墨军需”的由子斩了那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