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要头疼的,是宋沧的事。宋沧尚在其次,更重要的一个人,是京中新贵李阿牛。
江闳既知李阿牛是薛凌旧识,对于其升官的来龙去脉自是猜了个大概。这个人目前的境况,说好显然是极好的。
雪娘子怀着的小东西一日不落地,李阿牛就顶着一日的救驾之功,这已足够他在不败之地站着。另一边,魏塱还得找个名正言顺的人在御林卫里步步高升。如今这个境况,除了李阿牛,上哪去挑一个。
江家打探来的消息,李阿牛仅仅是苏凔旧识,江闳不知道薛凌为何会高看此人一眼。他向苏姈如问了稍许,想了解一下,是否李阿牛家跟薛凌当年托付宋沧有什么牵扯,却被苏姈如否认。只道宋沧出京一事是苏家一手安排,没给薛凌透露半分。
在李阿牛高升时,苏姈如已有耳闻。当初李阿牛能进御林卫当个巡城卒子,还是宋沧托苏家帮忙办成的。是故,猛然听到这件事,苏姈如亦是有一刹那疑心大起。
但她那时以为雪娘子遇刺一事,完完全全是霍云婉为了自家哥哥折腾出来的活计,所以放下的也快,当天李阿牛出现在那地方实在合情合理,找不出半点漏洞。苏姈如感慨了两声某些人命好,也就放下了。
等从江府这知道背后站着薛凌后,不等江闳明说,苏姈如已经明白李阿牛必然是薛凌放在那去的,自然也就没瞒着江闳当年是如何送走的宋沧。仍是花言巧语道“薛家小公子自顾已是无暇,哪舍得再给她添苦添难的。苏府送佛到西,多费点事做的妥帖些就是了。”
她不想明说为了牵制薛凌而瞒住宋沧去向,但江闳哪能听不出来。苏府与薛凌的关系,从苏姈如强求要救苏远蘅的时候,江闳就能推断出个大概。真要跟薛凌蜜里调油,苏姈如不会一口咬定只求儿子太平。
既然双方不怎么愉快,薛凌那个性子还能在苏家呆了如此久,只怕因为苏府独自送了宋沧这位大佛到西。
感慨还是有一些,若是薛弋寒还在,哪能轮得到一介商贾欺到薛家头上。不过,稍纵即逝,江闳不喜薛凌性子,因此苏姈如多说了几句,他反倒有点同情苏家跟薛凌耗了三年,着实不容易。
同病相怜的几句好话撇开不提,二人俱是有所不解,为何李阿牛入了薛凌的眼。虽没细谈,但江闳几乎能肯定,假如这次霍家真的完了,只怕京中禁卫的权,大概要被姓李的拿走。
他十分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不仅仅是因为江家要权,还因为李阿牛这个人。乡野村夫,目不识丁,突而就祖坟冒了青烟。而江府几代人悬梁刺股,远虑近忧,面临的却是有可能祖坟不保。
同样的一抔黄土,遇上的是同一个薛凌,差也不能差这么远吧。
他本无可能嫉恨李阿牛,偏偏是,江闳必须要拿到御林卫的权。其耿耿于怀的程度,比魏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平年间,多是重文轻武,梁未能免于俗。既是文臣首屈一指,江闳少不得多以为傲。而梁成帝驾崩,群臣跪于奉先殿,名为守灵,实则被困。他才发现,多好的舌头与脑袋,与御林卫的刀一碰,不过螳臂当车。
如果,当年御林卫是在江府手里
宋沧下狱未必不是好事,起码江闳借着这一遭将薛凌牵扯的人大致凑在了一起,间接让薛凌以后行事不至于顾头不顾尾。人生在世,到底不是除你非我,还有她他它。
以目前江闳了解的情况,李阿牛是当务之急。但要把这个人拉下来,又太困难了点。而且做的太明显,就是得罪魏塱,江闳目前还不想这样做。唯一能有个由头的,只能是李阿牛跟宋沧是旧交。
江闳本来想借着宋沧的事,困住李阿牛一段时间,只要错过霍家这一回就够了。还没能如愿,薛凌就已经回京,这就让江闳十分纠结。
他既与江玉枫说过“薛凌此人爱恨浓烈,不可得罪太狠”,就难免心有余悸。兵符一事,已是斟酌再三,余下还想弃掉宋沧,再多个李阿牛,说不怵是假的。
这一堆事让他心生疲惫,没工夫编太多瞎话,只无奈背对着江夫人道:“近日风雨不定,怕是骨痹又犯了,天明喝些老汤药即可,扰了夫人,且歇着吧。”。
说罢合眼假寐,略有失意。先帝在时,他并不弄权。便是魏塱登基,想争点什么,也远没这般汲营过。为何这几月,突而想把所有东西握在手里呢从前不屑一顾,到底是因为高风峻节,还是因为,自己不缺
他有那么一刹那想拍拍薛凌头,说一句:“这些年,苦了你。以后就住在江伯伯家”
但以后的话要如何说起哄着薛凌去杀魏塱还是让她把那些事放下且薛凌那晚上门,说的是“你们江府上下,喝的都是我爹的血。”
活我者,何以报德千匹不可,两千匹不可,若此,不如杀之。
薛凌挟恩上门,江闳最终能做出什么,不得而知。可他必然是问过自己的,两千匹可报薛弋寒之情否
不能。
江闳睡得不好,苏姈如回去后却是入眠的早。她早派人盯着薛宅,虽知道薛凌已归。但江府的人一直在,她不能当着面说宋沧的事,谁让江府是想让宋沧死了算了。
最好的结局,就是谁都不得罪。除非苏远蘅顷刻性命不保,不然她还能再等等。
所以直到大婚当天,彻底瞒不住了,江闳派人来告知,苏姈如顺水推舟假装刚刚才得知。虽晚间不太愉快,走出江府大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