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太监来传李阿牛求见,魏塱还以为这人恃宠生娇,都敢干出扣宫门的活儿了。要说这些守门的眼力劲不行吧,日常有个风吹草动又跟人精似的,要说一个个火眼金睛吧,又没谁能瞧出他并不是十分喜欢此人。只是霍家挡了道儿,必须找颗棋去撬开罢了。
要恼了性子说不见,奈何人尽皆知李阿牛如今是皇帝的座上宾。若是落了他面子,以后再想在朝堂上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提携此人去抢霍家东西,难免惹人话柄。如此除了喊人赶紧放行,好像也没别的招。非但放行,还遣了贴身的太监去接。
这一去就了不得,李阿牛全身上下都写着焦急与畏惧,身上有清洗过的痕迹,却依然可见学沫子,又死捏着剑说什么都不敢放。太监情知不对,不敢直接将人领进宫,屏退旁人,细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了,利器不可进宫,都哪年月的规矩了,何苦来为难小人呢。”
李阿牛一把抓着那太监,慌里慌张的喊:“你去告诉皇上,我杀人了,我杀了人.....我把....”。他把谁杀了并没说出口,太监一跺脚,就差飞扑上来捂住他嘴,低声急道:“我的李大人,这事儿可不兴乱说。您这糊涂.....皇上急着早朝,怕是见不了您,咱再去给你说说情。”
李阿牛又猛松了手,呆立在原处,眼瞧着那太监一溜烟没了踪影。魏塱听得更气,当是李阿牛升官发财迷了眼,一面由着宫女伺候整理朝衣,一面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杀了谁?”
“奴才不得知,李大人他死活不肯说呀,怕是一时失了手,辜负陛下一番厚爱...不敢.......。”
“不肯说”?魏塱定了身形,道:“你先去吧”。太监一走,他散了宫女,遣了暗卫去接李阿牛。这人反常,反常在于若真是迷了眼与人争执失手伤及人命,必然求饶认错悔罪一股脑的跑来求皇帝开恩,怎么会吞吞吐吐不肯说?若真是吓的说不出来也不打紧,遣个知事的去瞧瞧稳妥些。
孤字开头的暗卫去的飞快,见了李阿牛才说了声:“陛下遣我来接李大人,李大人是何事.....。”
“我把霍准杀了”。李阿牛牢记江府所授,再第二次来人传的时候,直切要害,他把霍准,杀了。
宫里头人什么模样,江玉枫与魏熠同吃同住多年,焉能不知?魏塱不把李阿牛放在眼里,倒也没什么错处,起码这人目前为止完全不是对手。只是,他背后站着江家。
太监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御前当差的,若听得李阿牛把霍准杀了,未必不会通传,却绝不会轻松办成这件事儿。倒不如说得犹疑些,吓唬一二,再让这些狗东西去挑起魏塱疑心,丢个能说话的人过来。不然,李阿牛在早朝之前决计进不了宫门,更不用说还得将具尸首给弄进去。
演这贼眉鼠眼相,远比要李阿牛气定神闲容易。他本就全无着落,贪不贪江府许的荣华富贵先放一旁,关键是,他不来,江府便要将他说成是宋沧的同党。
若说保驾之功还能给予他一点希望,江家一句“你以为你当真救了皇家血脉?那不过是薛凌看你与宋沧情同手足,连手江家赏你的一点好处罢了。拿了别人的,总该还回来点什么吧”彻底粉碎了他所有底气。
救驾,救驾之事,当天他的确不在那条街当职。是齐家的三小姐来约,要去一兵器谱子挑俩剑谱,要他早些到。再往前想想,此事发生几天前,她就找上了门,当时自己还住在城外的破烂堆里。
那破烂堆阴冷的,就和当晚薛宅一样。
自从他高升,就是朱门绣户牙床锦被,都睡习惯了,突然回到这么阴冷的地方,过往的窘迫不堪跟李家渔村的江水一般滚滚而来。
他怎么能回到这种地方?他死都不会再回到这种地方。
他看霍准坐在那,面容还栩栩如生,眼里似乎还有光泽。这相国,这相国白日里还曾与自己打过照面,立则侃然正色,行则威仪孔时,怎么会,怎么会也到了这种地方?
“你看准些,薛姑娘用的剑细小,须得找别的兵刃将伤口掩一掩。要快一些,血液一凝,旁人必能查出来。”
他拿着弓匕递过来的剑,滑不溜丢的以为要脱手,实际正中其间,完美无缺的将平意刺出来的伤口覆盖。
弓匕上前检查了一番,道:“极好,难怪薛姑娘夸你功夫不错。你日常习惯的招式是哪些?按着路数走,一般伤口在哪,就划在哪,不要太过刻意,稍偏一点不要紧,尽量想想跟人搏命是个什么场景。”
搏斗时是个什么场景......他也没几次真搏命。往日里都是自己练习,最近有了人对练,亦是要顾忌收手,他哪敢真就伤了那些少爷公子?仔细回忆,搏命的事,还真就只有那次救驾。
以及,在啊凔处,有人为难齐家的小姐。
当时所习甚少不觉,事后啊凔说了真实身份,知道齐府的小姐是薛凌,也就再没惦记。今日再细想,那小姐的身形路数,是不是和刺杀雪娘子的刺客颇像?
他拎着剑,大气不敢出,问:“刺杀娘娘的,就是薛姑娘吧。”
他还习惯于将宫里的女人都称为娘娘,弓匕摆弄着霍准尸体随口“嗯”了一句。这人一死,血液很快就会凝固,身体也会随之僵硬。再砍出来的伤口,与活着的时候造成的伤口截然不同。他那会倒是想趁着新鲜赶紧糊两道上去,但是江闳早有交代,皇帝多疑,若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