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睡的极熟,只当是外头爆竹锣鼓,还将被子往头上扯了一扯。含焉来催了数次她才睁眼,看含焉一脸凝重,又见外头几个丫鬟也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奇道:“这是怎么了。”
说完记起逸白交代今日要给底下人发花钱,暗想这些人莫不是来讨钱,赶忙从枕边抓了一把要洒将出去,却闻含焉道:“你没听见吗,早间打雷了。”
薛凌捏着一把钱蹙眉:“天要打雷,娘要嫁人,都是拦不住的。又不耽误你们吃喝,干嘛这幅样子,我以为园中死人了。”说着话要把那一堆钱赶紧散出去。
含焉连唾了三口,喊着不吉利,而后才与薛凌解释。这天相,是大凶之兆。古语有言,雷打雪,人难炊,雷打冬,九室空。
薛凌咂摸一会,想想自己应当是决然没听过这句话。倒是听过有人用冬雷震震夏雨雪来发毒誓,想来比较罕见。
然罕见归罕见,罕见的事儿她见多了,不差这么一桩。掀开被子起了身,一路梳洗,含焉还跟在身后念叨。
待拾掇妥当出了房,看园中众人都不似前几日欢喜,个个愁眉不展全然不是贺岁样貌。她嗤之以鼻,又忍不住多问了含焉两句,这打个雷而已,至于这般上心?
含焉伸手去接雪,道:“这年年都要下雪,我也没见过冬日雷打雪呢。只是听老人们讲,春雷还好,这冬雷,是大旱大涝之兆,来年必有粮荒虫灾,可怕的紧。”
薛凌抽了抽嘴角,既是没见过几次,又说什么来年必有。粮荒虫灾三年五载总能遇上,不定是个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看含焉还面有戚戚,笑道:“罢了罢了,便是粮荒虫灾,又不会短了你的吃喝。哪知含焉垂了头,轻声劝:“薛姑娘,天底下好多人,要受苦的。”
薛凌本是不拿这天兆当回事,并非就不惦记世人疾苦。含焉这么一劝,倒好像她成了个但食肉糜的晋惠帝。
薛凌笑笑,再没继续劝,道:“你歇着吧,我有些事寻白先生,稍后再回来。”
含焉称是离去,稍后薛瞑将逸白带到书房,薛凌已写了两页纸。人到跟前告了个罪,说是园中杂务多,耽搁了些许。
薛凌不答话,轻手将一张纸往逸白面前推了推。逸白上前两步看,上头写的是“雷打雪”三字。忙笑道:“市井传言尔,做不得真,小姐勿忧。”
薛凌偏了偏脑袋,是个调笑语气:“我倒不忧,看园中上下人忧的很。”
“下人无知,我且遣人去说说。”
“外头的人,也这般忧吗?”
“平头百姓,见识少。今日尚有两声雷,古来还有无雷忧天的呢,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薛凌又将纸收回,问:“你比我年长些,可有见过雷打雪。”
今日她说话略有啰嗦,逸白道:“小人不曾见过。不过所谓天相有异,正是因为少见的缘故。
有地动,有山摇,又或者白虹贯日,五星连珠。以小人只见,无非是出现的时间间隔久了点,世人便以为有妖,实则不值一提。”
薛凌听出逸白话里催促,笑笑道:“怎么,今日园中很忙?”
“小姐明鉴,旁人过节,咱么做大夫,不就是过劫数么,各方体恤问候都要到,免不得忙了些。”
“那我就不多留着你了,既然天向罕见,隐佛寺那位秃头,是不是该用一用?”
逸白似早有预料她会这么说,轻笑道:“小姐不必锦上添花,这种活计,壑园瞧个热闹便是。雪中送炭,才显得咱们能耐呢。”
看来人早就想到了一处去,薛凌笑笑点了头。逸白退出去,午间吃饭都来的颇迟。今日特殊,凡园中之人,皆入了席,只不同桌而已。
又请了戏班子杂耍,舞龙舞狮的。饭后也无别的活计,个人端茶看水,只管听鼓锣敲出个咙咚声呛,比早间那阵雷声可响多了。
不过这雪倒是真的越来越大,园中支起的篷子竟有好几处都压塌了角。这似乎越发的不吉利,连薛凌看几个管事的脸上笑意也愈来愈勉强。
晚间时分人尽守岁,燃了些灯烛剪影作舞,逸白顶着一头雪亲自进到薛凌房里,说是今儿个礼部和司天监的几位官员都被召进宫去了。
雷声停乃是辰时初,几位大人辰时中进宫,直到申时末才陆续从宫里出来,连家里的午间团饭都没赶上。再晚一些,连年夜饭也要错过了。
薛凌手里捏着四五根小竹竿,将一个尺余高人偶拉扯的手舞足蹈,笑道:“当皇帝的,也这般无知么。”
逸白看袖沿处还有两三薄雪未融,轻手掸了掸,答:“天相有异,总是要请司天监的看看。该祭天祭天,该祈福祈福。民生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齐无么。”
“那可有说法传出来?”
“几位大人不敢怠慢,占卜问卦后,说是今年岁寅甲子,万物剖符,恐有兵祸天灾,不得不防。”
薛凌噗嗤一声,道:“剖符是什么意思?”逸白还没答,她又道:“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裂诸侯,剖符於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是这个吗?
一群妖言惑众的人,倒还挺会编瞎话。”
逸白不欲笑的太过明显,略低了头,抿嘴道:“小人不善奇门之数,只略识得天干地支,不敢乱解。只今年是甲子年,所以几位大人说是岁寅甲子。甲者,天干之首,奇门不见甲,故又称遁甲。
汉书有记,这个甲,便是万物剖符甲而出。至于此剖符与小姐所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