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塱不答,只轻招了下手,示意暗卫将昭淑太后带来的几个宫人拖下去。暗卫得令,收刀将人架起便往外扯。
几人皆知出了这个门再无生还可能,挣扎不休的同时不忘大喊两声“太后救救奴才”之类的废话。
不过,好像并没有谁能喊完整,三四个人的话语拼拼凑凑传到昭淑太后耳朵里。众人相隔不足丈余,然她转脸看过去,已是一地的血。
死在外头,和死在此处,最大的差别,可能就是得唤宫人来洗地。
她愣愣瞧着,好似暗卫还补了几刀。直到几具尸体被拖出门外,昭淑太后才回头看着魏塱,目光有些呆滞,像是一时半刻不知说点什么。
魏塱指了指椅子,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道:“母后坐着说话。宫外刀山火海,宫里也该见点血。”
昭淑太后仍站着未动,鼻翼里有些嘶嘶声微不可闻,片刻后重重一拂袖,转身走道椅子前,一撩裙摆坐下,昂首傲然道:“天子打杀了哀家的奴才,莫不是要哀家自个儿去煮茶端水来。”
没等魏塱答话,一个太监转身小跑几句出了门。屋里寂静片刻,有宫女携清水垫子而来,不多时,屋里又是艾香徐徐,再无半点血腥气。
皇帝血气冲盈不宜大补,宫人只呈了碗参汤给昭淑太后。母子间再无别话,两人俱是个聪明人,黄家事究竟如何,是昭淑太后明知故问也好,是魏塱贼喊做贼也罢,并无争论意义。
倒是终日糊着的那层窗户纸捅开,两人只管针锋相对,反少了日常顾忌。更漏过多半,昭淑太后那碗参汤只饮了两口。传信的禁卫又来了两三回,魏塱还是躺着未曾起身。
昭淑太后按捺不住,开口道:“皇帝办事不公道,既要哀家一同等,那就好生等着。怎自个儿与外人互通有无,放任哀家一人在此当个聋子哑巴。”
又转身对着那禁卫喝斥:“天子有过,是为人臣子不周。哀家在此,何以尔等视若不见。”
禁卫低头不言,魏塱咳了两声,转脸笑道:“母后何必着急,也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他胜了,江山易主。朕赢了,权臣伏诛。
可这江山易主,龙椅上还你黄家人。这权臣伏诛,当儿子的也不能把骨血剔除去。若我是母后,只管高枕无忧,哪须得夜半惊心?”
禁卫不欲听这些皇家密事,叩首请退。昭淑太后冷道:“何为权臣,何为伏诛。殿内无旁人,哀家要皇帝一句话。
哀家与哥哥数日未见,明日要请他一叙,皇帝许是不许。”
魏塱轻哼了声,迟疑片刻像在思考,约莫两三口茶的功夫,才看着昭淑太后道:“去岁重阳时,外祖驾鹤,母后难免心有郁结,是该与舅舅多多团聚。”
昭淑太后勉强舒了口气,这话的意思就是无论今晚如何,魏塱终不会要了黄靖愢的命。
事非成败,谋在人,成在天。若今晚皇帝功成,以后黄家再无机会,能保得满门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到底,儿子还是念旧。
昭淑太后感慨之时,魏塱续道:“母后既对儿子坦荡,儿子也有一事想问。朕登基四年,未曾懈怠分毫。无奈权臣逞汹,外戚当道。
母后与舅舅多日未见,不知明日,是见在前朝,还是自己宫里。”
昭淑太后一时顿舌,不知如何回答。她先前想了许久,既觉可能是魏塱陷害,又觉未尝不是自己哥哥先下手为强。
若是自家哥哥输了,没得说,只能见在自己寝殿。可若是自家哥哥赢了,难道还能让魏塱继续坐着龙椅吗?
今日事发,再无回首。单论自己儿子和母家,肯定是帮儿子的好。偏偏宫里有个奶娃落地,儿子.......就不太令人舒心了。
她猛记起该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句,宫外如何尚未可知,自己可还是困在思贤殿里。但这喘息功夫,已然暴露了她真实意图。
魏塱并不生怒,也许是吕禾薮开的药剂颇为清心静气,也许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如同所言,从去年黄旭尧之事开始堆叠,直到今日,皇帝一定会信,黄家想谋反。
解释的机会稍纵即逝,又有禁卫一路小跑进来,昭淑太后连一句辩解都没能说出口。
那禁卫没拿着纸条,而是面带为难,附到皇帝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饶是魏塱对今晚的传话内容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脑间一阵跳痛。
他强忍着看向那御卫,沉声问:“确认无疑?”
御卫重重点了一下头。
昭淑太后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甚至带着些惊魂未定的窃喜。这人来的急,又藏藏掖掖,莫不是宫外的事儿,黄家赢了?
这些奴才就喜欢如此,喜事巴不得嚷得阖宫皆知,难事就跟拔了舌头一般呼噜着说话。
她带着探究神色往二人中间看,魏塱似乎还有些震惊,是那御卫先偏了脸,也看向她。目光相对,御卫又忙不迭收了视线。
这是何意思?昭淑太后疑惑,复看向魏塱。此时皇帝亦抬了头,看向自己母亲,一脸凝重。
他说:“母后节哀。”
昭淑太后只挑眉抿嘴笑了笑,魏塱抬手,示意人扶他起来。一阵折腾后站直了身子,昭淑太后还坐在椅子上,脸带笑意瞧着魏塱,像是慈母看着自家娇儿顽劣,既是无奈,又带着些许心喜。
魏塱上前两步,蹲下身道:“母后节哀。”
他偏头吩咐众人:“你们都下去吧。”人走之后,复对着昭淑太后道:“下人来传,反贼已被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