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子轻微疑惑因薛瞑几句话烟消云散,转而是人生得意的理直气壮。陶弘之这厮,生来是个荣花,就劝别个乐于当枯草,属实站着说话不腰疼。
哪比的上自个儿,钱权在手,还一日日操心街角卖饼丝的老头受了欺。薛凌卸了袖里恩怨,再没纠结于陶淮之事。
纵是她清楚的知道,陶淮此人,再是重犯,也重不过当初安城的胡郢去。她去牢里见胡郢尚且轻而易举,见见陶淮,又有何难?
早间确实起的早了些,人乏的很,她再无余力多想想,若陶淮当真无辜,那他和街边某某,并没多大差别,皆是飞来横祸而已。
待薛凌午憩后睁眼,薛瞑上前传话,说是逸白让递句口信,宫里头雪娘子的事儿也办完了。
薛凌尚略有迷糊,嗯了一声,没多做过问。她记得雪娘子是谁,却记不起大家有什么交集,甚至摸不准逸白特意提起这个作甚。
许是,霍云婉给的一颗定心丸?太子事由雪娘子起,现今人埋了,那事也就盖棺定论,再不会生出别的波折了。
薛凌想了一遭,又记起黄续昼埋了也能被挖出来,可见盖棺定论也是个虚谈。不过,既然逸白没亲自说道,那就是不值得太过思量。
她磨蹭起了身,想窗沿处张望了眼,今日天色实好,应该出去走走。自顾抹了把脸,招呼薛凌备马,兴致大发说要出城。
薛瞑劝得一句说城里还戒严,不如..。话没说完,薛凌极纨绔斥道:“这么大个园子,难不成连个门都给我开不了?”
他对她的喜怒哀乐都无力招架,赶忙垂头去办事。有没有壑园其实差别不大,京城的门向来拦不住薛凌。不多时,两人就到了城外。因含焉娇弱,是而没有同行。
薛凌纵马往外时,宫里的丧仪已尽数撤下。原雪娘子的丧事不会这么快落定,只前两日齐清猗自请家财散尽为朝廷分忧,百官以此为效,再劝皇帝丧仪从简。
珠玉在前,王妃尚能如此,魏塱终于找到个极好的台阶将雪娘子的棺木滚了下去,给臣子让出条道儿。
他在这件事让了,臣子就该在别的地方让另一条。
这些来来去去的道路上,那个上元节出生的皇子还不足十日,裹在一张粗麻包布里被宫女抱着从头哭到尾。
乳母心疼的紧,求着好歹贴身的小衣换个软些的。女官为难说是带孝之人,总不能锦缎加身,且忍忍吧。文武听着倒是交口接耳说母子连心,将来小皇子必是个仁孝之人。
至于雪娘子,该称贵妃了,也算死犹胜生。虽丧仪从简,可恩宠反而更盛。按梁律例,唯皇后有资格与天子合葬。而今魏塱寸步不让,要雪娘子灵柩暂安城外,待帝陵完工后先行入陵,天子驾崩,则百年同穴。
听着有点于理不合,要是魏塱的陵寝已经修好了,雪娘子现儿个就得住进去。哪有妃子死了先入帝陵的?怎么也得等天子死了再给已亡人迁棺吧。
不过,这些反而没有拿到明面上争执。当今皇帝登基满打满算不过四年,陵墓才挖了个地基,修好还得个六七八年,到时的事到时再说,关键在于当务之急省了一大笔银子。
雪娘子大概永远没想到,她从郊外河边来,又回了郊外河边去。依群臣进言,当日雪娘子曾私自出宫为母焚香,一朝玉陨,不如母女同归。
反正将来是要迁坟的,随便捡块说出去就好听的地随便埋着,到时候挖起来也容易些。
孝字最是动人,何况昭淑太后已经称病数日了。皇帝准奏,又令人连夜盖了间小庙在侧,虽姑子和尚没几个,里头供奉的舍利却是千古高僧所化。惟愿雪娘子长浴佛光,早登极乐。
虽最近逆党闹的人心惶惶,还是不少百姓出来看了这场白事,听得好事人遮遮掩掩说是宫里娘娘,咂舌间无不夸天子情厚。
可惜薛凌出门晚,错过了这场热闹。
她跑的急,后头薛瞑都有些追不上。江府的下人尔,马鞭玩的再顺溜,终比不上原子上跑出来的小少爷。
这感觉,跟当初追杀霍云昇那天似的。那时他不知道怎么个小姑娘这般利索,现儿个看着前头薛凌,他还是不知道怎么个小姑娘这般利索。
他小心翼翼催马,唯恐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离城门越远,薛凌马蹄愈急。接下来三五日如这马蹄一般,转眼即过。
先是齐清猗离京的日子到了,这事儿本是她自请,兼之皇帝大臣皆是乐不可支,自然巴不得她赶紧走。陈王已死,齐家早已归籍,寥寥几个妇人拜别,京中再无流连之处。
行囊亦是一切从简,除了魏熠一些旧物,据宫里替天子送行的太监说,陈王妃只带了常服三五套和一些珍爱文房用具尔,区区五口箱子都没装满。
除了自家家丁,皇帝果然另拨了二十余御林卫护送陈王妃归乡。齐家遣来接齐清猗的几个后生扮作伙夫小厮混在随行杂役里,整个队伍有四五十人。
到底是前太子遗妇,且齐清猗节行动人,所以离京比雪娘子的丧事还隆重些,朝堂上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拿眼神送了一朝。
消息传到薛凌耳朵里时,齐清猗的车马已出城许久。自从来了壑园,甚少有人提起齐清猗其人,薛瞑不知过往,只一本正经学着逸白的语气传话。
他说:“真是山一时,水一时,来日如何不可知,陈王妃也是个有福气的。”
薛凌拿着跟孔雀羽跟含焉在逗檐下笼中鸟,鹦鹉学舌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