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阁二楼与一楼一样轩敞明亮,只是二楼的装饰更为素雅,也更为温暖。
雕花隔扇,将室外沉闷的光线分割成了数道,隔扇上的镂空雕花又将这略显单调的光线雕刻成了不同形状,奇妙的光影投在人的眼睛里,变成了一幅幅生趣盎然的剪影。
窗前天青色的柔幔似暮春之云似初秋之雨,被一弯新月轻轻地绾在了窗格之前,有意无意地遮掩了室外白雪那晃眼的光芒和逼人的寒气,为这个厅堂留住了几分可人的暖意。
堂前的案几上两个细颈胆瓶里各斜插着一枝红梅,幽姿宛转,逸韵神秀,正孤傲地吐露着淡淡的清香,为这本该庄严肃穆的厅堂平添了几分柔而不媚的姝丽之色和淡而不厌的芳泽之气。
楼下的声响渐渐隐去,黄芽已经走远。
邓林暗暗吁了口气,正欲用衣袖去揩额间的细汗,杏娘及时地递来一方汗巾,朝邓林微微一笑,邓林感激地接过汗巾,定了定神。
“让三位久等了。”忽的,房间里再次传出了一声响。三人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扇房门。
“邓公子,安好!”可就在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扇房门时,一位容貌端丽身形窈窕的少女却从屏风之后倏然而至,并于邓林身前深深蹲了个万福。
杏娘和小缃都不觉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的眼睛里惊疑不定地问着对方一个相同的问题:她是从哪儿出来的?
“你?你,你就是竹茹阁主?”邓林慌忙起身,讷讷地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公子不必客气,唤我竹茹便是。”竹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俏丽的笑脸,明澈的眸子里仿佛注着一泓清泉,闪着晶莹而柔软的光芒,让人见了,就如见了邻家女孩一样倍感亲切。
“快,快,快请起吧。”邓林愕然地反应道,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的口令,他有些不习惯,也有些难为情,杏娘和小缃听来,也觉着几分生硬和突兀。
竹茹利落地站起身来,问道:“公子,吃茶可有什么偏好讲究吗?”
“在下没那么多讲究。随便即可。”邓林讪讪一笑道。他生平粗茶淡饭惯了,于饮茶一道,自是生疏,虽不至轰饮大嚼那般粗疏,却也未精细到“讲究”的地步。
“那——”竹茹沉吟片晌,眉心微微一动,“那竹茹为公子点一道虎丘白云茶,如何?”
“好好好!就全由竹茹娘子拿主意罢。”邓林急忙连声表示赞同,生怕竹茹再提个什么问题让自己这身体面的衣衫露出什么破绽来。
“那请公子稍等片刻。”竹茹灵眸一转,躬身退了出去。
竹茹退下后,又有女使送来几样点心。待得厅堂之中再次剩下邓林一行三人时,邓林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无疲累地叹道:“累煞在下了。这祁家好大的礼数啊,这管家婢女,也忒规矩守礼了。一会儿一鞠躬一会儿一蹲礼的……”
“礼多人不怪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儿,待会儿可别弄出什么笑话来。”小缃嘴上不服气,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见着此刻没有祁家的人在场,便故态复萌,嘲笑起邓林来。
“今天我算是见识了。”邓林嘿嘿一笑,倒不与之计较,而是伸手揉了揉已近僵硬的两腮,顺便耸了耸肩膀舒展了一下自己不耐久坐的腰肢。
小缃又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见杏娘若有所思,她凑近道:“娘子,这虎丘茶可不易得啊,咱们府上也就去年张太尉寄来的两角而已,老爷和夫人都视若珍宝,舍不得喝呢,这祁家竟然拿它来款客。真是阔绰大方啊。”
“少说几句,小心隔墙有耳!”杏娘谨慎地告诫道,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