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年轻道人的脸上显出一瞬间的错愕,哪怕以他遍观三界的神通,却也没推算出这段因果。他定定盯着少年,凝视良久,口中喃喃叹道:“果然……果然是你。这诸天万界,连我也不能堪破生死之秘,为何你独独能从轮回中归来?”
说到最后,他情不自禁地上前,走向江遥,眼中显出一丝狂热。
江遥被他的神情惊得后退几步,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镜湖。”
没等江遥多问,秦言已抓住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拖着他去了另一处。
江遥有心躲开,却毫无抵抗地被拽住手臂,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涛。
若上一次失手被擒,还可以说成有被偷袭的成分,但这回他已万分小心,结果竟没有任何区别。明明以他的神通,往后一闪便几乎能避开世间一切攻击,却偏偏逃不过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抓,可见眼前这道人的法力,即便不是天下无敌,也已经相去不远。
又是一瞬间天地翻转般的感觉之后,眼前一亮,已是置身于一方湖塘之前。
碧水锁轻烟,无波亦无痕。
绿柳环绕,繁花似锦,湖水冰寒湛蓝,明朗如镜。
“这里就是镜湖。”秦言缓缓出声道。
江遥皱着眉头,往四周瞧了一边,视线落在平静无波的清湛湖面上,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一个人。”
“谁?”
“他在那儿,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秦言伸手一指,湖面中那层无形无质的冰蓝之色竟然缓缓消释,整座镜湖变做透明之相,而湖底的青苔和鹅卵石也全然暴露在两人眼前。
江遥定睛瞧去,只见秦言所指的方位,湖底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面带安详的微笑,被永恒封存在时光无法触及之处,哪怕经过数百年之久,也会一直如此宁静地在湖底躺下去。
江遥心头微微一震。第一眼看到尸体的面容,他心里就涌出一股熟悉之感,仿佛与此人相识已久。然而仔细去想,搜肠刮肚也忆不起这一世的缘分因果。好像有一道薄膜屏障遮蔽了视野,横亘在半空,看似明明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捅破,却怎么也触摸不着。
他压下纷扰杂念,目视江遥,沉声发问:“这死人是谁?”
“他生前曾经是我的挚友。”秦言叹了口气,道,“他跟你一样,姓江,名遥。”
他也是江遥。
简短的话语,却如同一声响雷,重重击在江遥心口。
那层他怎么也够不着的薄膜黑幕,就随着这短短几个字,被粗暴的捅穿了。
天空中再无物遮眼,九霄云台皆可见!
一切因果,豁然开朗。
江遥盯住那具尸体的面容,再也移不开目光,口中喃喃念出自己的名字:“江,遥……”
他是江遥,我也是江遥。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将世界映得惨白。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顺后而来。
江遥神思飞转在九霄云台之外,对贯彻天地的雷声不觉不闻。
秦言缓缓抬头,望着那夜空中聚拢过来的阴沉黑云,目光巍然幽远,露齿一笑,道:“走吧!犯了这逆天之罪,我们还是避一避风头的好。”
他右手搭在江遥肩膀上,两人的身影在波涛如怒的滚滚沉云之下消失不见。
良久,江遥的神思返回躯体,才发觉自己已不在镜湖前。
此处不知是何处。
周围非黑非白,无天无地,仿佛处于鸿蒙混沌之前,阴阳虚无之中。
此时仍能听见外界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响不绝耳。
“它在找你。”旁边的秦言指了指头顶。
“它是谁?”江遥目光上眺,仍可见大片黑云如同阴间的幽冥兵马,呼啸翻腾着滚滚铺盖下来。
“这个世界的意志。”秦言语气轻松,“你不属于这里,你讲的每一句话都在泄露天机,所以它非要将你除之而后快!”在江遥面色微变时,他又拍了拍江遥的肩膀,“不要怕,我会罩着你!”
“……”
在江遥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秦言又不知从哪拿出了笔墨,递给江遥:“写几个字吧。”
江遥一头雾水:“写什么?”
“随便写几个,让我看看你的笔迹。”
江遥满腹疑窦地接过笔墨,蹲下来将白纸铺在膝盖上,唰唰唰几笔一挥,写下了“婆娑”两字。
秦言拿起纸一看,眉眼尽皆舒展,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嗯,这下可以完全确认了。如果说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写的字比我还丑,那就只能是你了!”
江遥:“……”
外界雷声渐消。
“走得这么快?”秦言喜色收敛,眉梢涌起淡淡的疑云,“莫非,这是上天终于看不过我的胡作非为,想要以生死之谜诱我上钩吗?”
“上什么钩?”江遥问道。
“没什么。”秦言摆摆手,“不管怎样,时隔五百年之久,你我能再次相逢,这就是天大的喜事。哪怕是个诱饵,本少爷也照吞不误!走,喝酒去!”
“我不喝酒。”
“不喝不成!”秦言背负双手,踱步向外,口中漫声道,“我曾上过九天碧落,下游弱水黄泉,那里玉阙琼楼、幽都冥府,都已人去楼空。所谓六道轮回,诸天神佛,哪见屁个踪影!这五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转世回来的。其他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