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海棠,你可以叫我棠棠。”
还未等姜崇发问,眼前佳人便笑语嫣然,自报了家门。
烟尘女子,果然都是如此大方吗?
姜崇俊脸微红,在周围好友的起哄中扭捏回道:“姜崇,姑娘可以唤我老七,因我在家中排行……”
海棠姑娘此时却被另一位欢主引走了。
还没能说完的言辞就这么卡在了喉中,姜崇略有懊恼,只是气愤还没酿成,就被佳人回眸的歉意一笑打破了。
于是,临淄倚竹居便又多了一位常客。
姜崇姓姜。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
姓姜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在齐国,尤其是临淄,姓姜,总会引起一些注目和猜测。
田氏代姜之后,姜姓便彻底淡出了齐国,仅存的几户也与姜齐的姜扯不上关系。
姜崇明面上便是如此。
实际上,长辈自幼给他灌输的想法,都是重夺王位。
姜崇对王赋,喜欢风月,喜欢,糖糖。
他总是偷偷在心中将海棠的棠改成饴糖的糖,仿佛只要这么念着,心中便有了甜意。
海棠是昭国的谍子,第三次见面时,他便知道了。
后来,姜崇也加入了黑冰台。
有几分是为了家国,有几分是为了佳人,姜崇理不清,也无意理清。
家国?
每每念及于此的姜崇都会在心中冷笑。
姜氏早已无家无国。姜崇的家国不在齐国,更不在昭,此生他都从未想过要有家有国。
直到遇到她。
姜崇曾经想过,两个绝对无法以真身走在阳光下的人,或许足以构造一个家。
突然的凉意将他惊醒了过来,抬手将脸上的几滴雨水随意抹去,姜崇努力挣扎着坐起身子,喘匀了气后借着透过屋顶缝隙的微弱月光开始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势。
腹部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但口中一阵强过一阵的渴意一直提醒着姜崇,失血过多的他此刻急需补水。
又有雨水从缝隙中落下,望着渐渐大起来的雨势,姜崇干白的嘴唇颤抖着撕扯出一道裂口。
……
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愈发衬托得地牢中的**气味刺鼻难忍。
但对窦布来说,无论是地牢中的味道,还是女子身上的清香和焦糊混合而成的气味,都毫无差别。
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姜崇去哪儿了?”
“我不知……啊!”
窦布微笑着将烧红的烙铜又印在海棠白皙的肌肤上,“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真的想知道姜崇的下落。”
放下烙铜,窦布将保养得光滑细嫩的手指欣赏般地划过自己方才完成的“杰作”,“你听说过炮烙之刑吗?”
海棠只觉得被对方接触过的肌肤如同被毒蛇舔过,她颤抖着想要去躲,但是被牢牢绑在刑具上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没有得到回答,却并没有影响到窦布的愉悦心情,“我改良了纣王粗糙的刑罚,可惜大王一直不准使用,让人引以为憾。好在如今为了社稷,大王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真的不知道,姜崇的去向。”
“我说过,我不在乎。”窦布拿过丝绢细细擦拭着手指,“将她绑在柱上。我只想知道,稍后你身上烙印的图案能否让人满意。”
雨停了。
补充了少许水分的姜崇感觉体力也恢复了少许,他挣扎着站起身,仔细认清方向后,继续向北而去。
天亮了,他要回临淄。
还未靠近城门,姜崇便被连夜追杀他的齐王卫队围了起来。
姜崇没有去看身周早已出鞘的刀剑,他只是拖着步子,迟缓却坚决地向前走着。只要他能尽快赶到使馆,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让开!让开!”
又一队衣着华丽不输齐王直属卫队的兵士强行将姜崇身周的包围圈撕开。
敢于正面冲撞齐王卫队的,临淄城中只有一人。
“奉丞相令,任何人不得阻止姜崇入城,违令者斩!”
昭国使臣用了多大代价从相邦后胜手中买回自己的命,姜崇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每耽搁一刻,海棠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
王军心有不甘,但面对人数远胜的丞相亲卫不敢造次,只能愤愤然让开道路。
一袭黑衣挡在了姜崇身前。
姜崇怒目看去,却见一个独眼女子冷冷盯着自己,眼中的冷意却似乎包裹着别样情绪。
姜崇认得此人,海棠的,也是他自己的顶头上司。
“救……”姜崇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嘶吼而出。
嬴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东西呢?”
姜崇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却未敢耽搁,从怀中紧贴着肉的秘袋中拿出一支做工精美的簪子,递给了对方。
嬴玉迅速伸手想拿过簪子,却发现姜崇死命握着簪子不放,只狠狠瞪视着她,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海棠已被接回倚竹居,但……”
嬴玉还未说完,方才还被姜崇紧握在手心如同珍宝的簪子立刻就被他弃如敝履,仿佛没有听到嬴玉的后半句。
嬴玉看着姜崇蹒跚的背影片刻,对身边下属吩咐道:“派人跟着他。”
属下领命而去,嬴玉并未停留,粗略扫了一眼簪中藏信的内容,面色不变,将还沾染着血色的簪子收入怀中,上马绝尘而走。
怀中这份用无数钱财和性命换来的情报,必须立刻送到咸阳。
齐王欲以砀郡三百里之地结盟楚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