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个封龙山山谷寂静无声。在经历了噩梦一般的几日战斗之后,封龙山军民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个觉了。神经绷紧了多日,在今日金兵退去之时,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了。
陋室小屋之中,方子安靠在床头眯着眼睛。张若梅伏在他的胸口似睡非睡似醒未醒。张若梅的手臂将方子安紧紧的搂着,似乎生恐方子安飞走了一般。方子安伸手将她的手臂拿开时,张若梅却抱得更紧了。
“你怎么了?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方子安轻声笑道。
张若梅抬起脸来,看着方子安道:“夫君,你……不生我的气么?”
方子安道:“生气?生什么气?”
张若梅叹息一声道:“那天我没有信你,你说敌人会从北崖进攻。而我没有站在你这一边。事实证明,我很愚蠢。”
方子安笑道:“就为了这事么?那我也太小气了。你我都是独立的人,你有你自己的判断这很正常。我说的也未必对。你是八字军大统领,自当有主见,这一点我反而欣赏你。”
张若梅轻声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方子安叹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可以和我意见相左,但不可以认为我撒谎骗人。你我夫妻,我骗你作甚?讨好你么?你人都是我的了,我还用得着讨好你么?”
张若梅锤了方子安一拳,想了想,轻叹道:“夫君,你不知道,昨晚忽然不见了你,我的心空空的,害怕的不得了。我得向你坦白道歉,我当时在心里还怪你,大战打起来了,你却不见了。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我对不住你。”
方子安吓了一跳,忙道:“别说‘对不住你’这样的话,男人最怕女人说这几个字。”
张若梅道:“那是为何?”
方子安道:“那意味着男人头上可能绿油油了。”
张若梅嗔道:“你在说什么啊。若梅这一生也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你也不会头上绿油油的。倒是我,头发都绿了。那么多姐妹侍奉你。”
方子安伸手下去,抓住张若梅的胸口揉了几把,笑道:“吃醋了?”
张若梅摇头道:“我才不吃醋呢。反正我也和她们不会见面。”
方子安道:“此话怎讲?”
张若梅幽幽一叹,轻声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纠结此事。本来,这大统领的位子我是不想坐的,我只一心想跟着你去临安,跟着你过日子。可是忠义军怎么办?我哥哥已经没了,我若一走,忠义军恐怕就要散了。那日肖贵他们找到我,恳求我留下来继续担任大统领之职,说我一走,忠义军中无人可统率全军。我甚是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两天几场血战之后,我们保住了这里,击败了金兵。我对这里的人,这里的山,这里的一切都生出了难以割舍的情感。我若走了,他们该如何?金兵来了,一盘散沙该如何应对?然则那么多人的血,我哥哥的血,岂非白流了。”
方子安沉默不语。
张若梅忙道:“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出嫁从夫,没有征求你的同意,我是不会自己做主的。我也是想向你征询一下意见。”
方子安沉声道:“若梅,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你当初从临安到这里来的选择一样,我都不会阻拦你。你说的对,忠义八字军中鱼龙混杂,将领们的来处不一,把他们凝聚起来,需要一个共同认可的统领。之前是你哥哥,现在是你。倘若一走了之,这里肯定乱了套。萧怀忠的兵马虽然走了,但还会有别的兵马来。”
张若梅道:“多谢你。可是我也很矛盾,如若我留在这里,我便不能跟着你了。这是我难以忍受的地方。你是要做大事的,当然不能留在这里。我曾想过,要不将姐姐妹妹们一起接到这里,你当大统领,我们一起在这太行山里快快活活的过日子,那该多好?”
方子安微笑不语。张若梅轻叹道:“我知道我是痴人说梦,不过是自己瞎说说罢了。你怎么可能留在太行山中。你说过,人生不得不面对一些选择,有所得便有所失。世上为什么便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呢?”
方子安柔声道:“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有些事确实难以两全。不过我们只是分离罢了,却也不是生死相隔。我们一定会重逢的。你在太行山中好生的经营,我此番回去大宋,秦桧老贼必然完蛋。待新皇登基,必有北伐之日。届时忠义军将大有作为。你不必着急。你若是想我了,也可以去临安见我。凭你的本事,岂非来去自如?”
张若梅闻言高兴了起来,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咱们又不是见不了面。我想你了,便等这里清闲安全之时去找你。我是你的妻子,还怕你的那些姐姐妹妹们不让我进门不成?谁要敢给我白眼,我便打人。”
方子安呵呵笑道:“打人么?打得过菱儿么?”
张若梅哼了一声道:“我和菱儿必有一战。”
方子安头皮发麻,忙道:“家和万事兴,可莫要真闹起来,那岂非是给我好看。罢了,这件事你不用纠结了。我同意你留下来当你的大统领,你要好好的整顿忠义军兵马,建设好这里,训练好他们。我给你个忠告,以忠义军现在的实力,只能自保,不能冒进。打造盔甲兵器,训练兵马,囤积物资,招募人手。待机而动。本来我想劝你们学会隐身于此,但经此一役,隐身是不可能的。但和金兵作战,要学会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