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伸出手,沾满鲜血的手指抚上他被泪水打湿的脸颊,“这不怪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我沒了洪墒血莲,迟早是死路一条,只怕……”她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來,“只怕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要下黄泉,要转世投胎,我都陪你,即便是魂飞魄散,你也别想丢下我……”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微到只能自己听见,她苦笑,喉头一股甜腥涌上來,她狂咽口水,生怕血会从嘴里喷出。
“很久以前你就羡慕凡间的夫妻,如果能离开苒镜古城,我去求幽冥王让他准许我们能投胎到凡人家,一到舞象之年我就娶你过门,你说好不好?”他瞧见她的眼皮微微地合上,语气又加重了些,“你答应我,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离开的,我要拿到暝之流光,不管你多虚弱,它都能治好你的。”
猛咳一声,鲜血涌出,血沫子溅到他的脸上,滚烫如烈火灼烧,他的心一下沉入冰窟,身体紧绷,怀中的身子也愈來愈冰凉。嘴唇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她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來自于他,艰难地睁开眼,费力挤出一丝微笑,“木冉,我现在一定很丑,你会不会怕我。”
“谁说的,你一点都不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这世上沒人可以替代你。”搂紧她瘦小的身子,将她的脸埋向他怀里,这世上,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他一直都在幻想两个人都白发苍苍相依相扶时的样子,若是有一丝机会,他都会让这个美好的愿望成真。
“如果,我变成男人,你还会喜欢吗?”
他一愣忡,被她的笑言弄得忍不住破涕为笑,“如果你变成男人,我也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她想要看见他笑的样子,她不想到死的时候脑子里只留下他的泪眼愁容,见他终于绽露微笑,酸楚涌上心头,头深深地埋进他怀中,他身上清雪的香味让她有些想入睡,然而身体的痛楚却使她不得不异常清醒。
泠翠的反噬已达最强的地步,她能感觉到心魂正急不可耐地冲破骨肉,“屈桑……”她本想告诉他屈桑便是琉惜,转念一想,木冉恨透了琉惜,若是拜托他带着屈桑一起离开,他必然不会答应,旋即低声道:“带上屈桑和盈盈。”
“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他们,放心,我会的。”
他以为她支撑不住了要挣开他,急忙抱紧她,却发现她只是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还好我还有唯一的法宝。”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只浑圆的玉扣,师父送她的平安符,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拈起玉扣,用力朝他的心窝打去,他忽感背心像是有什么东西飞出來,整个人好像卸掉沉重的枷锁。
“啊!”一声尖叫在身后响起,逆光处那团破布一样的东西抽猛地动了一下,银针飞出时,正巧扎进泠翠肩窝,恰好她体内的邪灵斑辙被封住妖力,沒了邪灵的庇佑,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而她自己却是浑然不知,只当自己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而已。
“交出來!”
泠翠瞥了木冉一眼,视线又移向青离,她愤恨不已,脱口道:“交什么!”
“你自己最清楚。”他拎起她的衣领,她像是一条被拔掉毒牙的蛇,身子软软地半跪着。
“是啊,这东西本來是她的。”她指向自己心口,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他,“可是如今,它在我身体里,它便是我的,我真想不到你竟然连尸灵咒都能化解,早知我就应该向羲墨多要几粒。”
话音刚落,脖子便被掐住,她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你们这些渣滓王八蛋,除了会掐人脖子,还会干什么,有种的话你就杀了我,我知道你现在沒有法力,更可况,有神灵护佑我,你杀不死我的,你要是有这个胆……”
“胆”字刚说完,一只利爪便穿胸而过,她还未反应过來,只见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投进巨大的熔炉中,不一会儿便全部化为粉末。
她想得实在太过简单,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是妖兽,做事根本不用讲道理、信用,沒有敢不敢,只有愿不愿。显然,他对她的忍耐已经完全到了极限。他爱憎分明,即使令他心里不愉快他仍坚持替她寻找暝之流光是因为自觉愧疚,如今,她是确确实实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