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几日辛真寒送回来的画全部看了看,上面说他已经种活了二十棵树,不但学会了怎么种树,还跟着边关的大叔叔们学会了怎么养活一棵树苗苗。
又说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小家伙表示,他回到盛都,要在娘亲的院子里种满一片桃林,春天的时候看花花,夏天的时候吃果果,还要把盛都的果子运到资源匮乏的西北边境去给那些没有吃过桃子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
杨轻寒看得一脸姨母笑,她的小崽子心怀仁善,成长得根正苗红,真不愧是她的小宝贝。
她的确有些想念他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在她跟前撒娇。
辛缜的军报已经公示天下,不日即将率军从边境回朝,他回来的时候路过贺兰山临城,会不会把小崽子一起带回来?
“小姐,你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呢,君上快要回来了,小主子也快回来了罢?”
阿梨在一旁五指翻飞麻利的拨弄算盘,算最近宝利园亏损的账。
杨轻寒托腮靠在窗边,一面盯着辛真寒的画发呆,一面道,“不知道。”
“不知道?”
阿梨停下手中的活计,侧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君上没说么?”
杨轻寒抿了抿唇,长睫倾覆眼眸,淡了一句,“没说。”
阿梨一愣。
却见杨轻寒从炕边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梨呆看着杨轻寒离开的背影,心里蓦的咯噔一下。
这么重要的事,君上没有告知小姐,这说明什么?
她再愚钝的脑子,也能察觉出事情不对味儿了。
但杨轻寒什么也没说,她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每日依旧去御察司点卯,去教金木水火土做人,然后翻阅御察司过往的案件,间或,她还很有心情帮阿梨和李月儿管理一下宝利园的生意。
从脂粉首饰发展到成衣,然后开始新的销售模式,杨轻寒帮阿梨制定了一整套分销计划,很快就把阿梨的对手绮丽阁打得无还手之地。
做生意,杨轻寒并不是什么好手,但是她胜在比他们活了几千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一些美妆品牌的销售经验传授给了阿梨和李月儿,两人脑子活络,很快就领悟出了新的策略。
宝利园的生意一时大噪,很快在盛都融资开了两三个分店。
杨轻寒彻底闲了下来,这一闲,闲到了六月底。
这期间,她去了韩深在春安亭的墓地,墓地四周种满了鲜花,看得出来,有人在精心打理他的墓,他的墓是一个双人墓,程安玉说,等他死了,也要葬在这里,和韩深葬在一起。
郑氏重新下葬了,依旧葬在韩家的坟墓里。
程安玉龙阳断袖的事情甚嚣尘上,铺天盖地的辱骂声向他涌起,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韩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实在无法接受程安玉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也无法理解程安玉的行为举动,更不能原谅自己儿子犯下的过失。
只有韩唯安,依旧将程安玉当做自己最亲的亲人。
杨轻寒去看韩唯安和程安玉的时候,程安玉还能与她谈笑风生,说,以后带着小安一起生活,好好将小安养大成人,让他成为一个比他勇敢,比他光明的好人。
杨轻寒心有感怀,告诉他,“程安玉,你也是一个勇敢光明的好人。”
程安玉连连摆手,笑说,“我就算了,我其实也有坏心思,我把阿深带走了,郑氏一定很恨我。”
杨轻寒扯了扯嘴角,陷入情爱的男女,很难去明确的界定对错。
郑氏是最无辜的。
韩深又有多少错呢,错的是这个严苛的封建社会,是这个让人无法喘息的牢笼一般的制度。
“你放心吧。”
程安玉像是看透了杨轻寒的心思,笑道,“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了小安。”
这话说了没多久。
迫于舆论的压力,程安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选择了自杀。
韩家彻底垮了。
瘫痪在床的韩母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迈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生命。
韩唯安哭得双眼空洞,抓着杨轻寒的衣角呆呆的问她,“漂亮姐姐,安玉叔叔为什么不起来跟我说话了?
他昨天还在对我笑,让我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做大官。”
杨轻寒眼睛发酸,握住小家伙柔软的小手,“小安,安玉叔叔去找你爹爹去了……”韩唯安问,“安玉叔叔不要我了吗?”
杨轻寒无法告诉韩唯安,程安玉是被人们的语言逼死的,她心疼的抱了抱小家伙,“他没有不要你,他只是太累了,所以选择了休息。”
韩唯安默默的流着泪,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从他懂事起,他每日看着程安玉为了韩家奔波劳累,后来爹爹去世了,娘亲也没了,安玉叔叔一个人又要照顾祖母,还要照顾他,起早贪黑的去楚湘楼干活儿,有时候大半夜才回来。
所以他才会这么懂事,不给安玉叔叔添麻烦,也学会了为安玉叔叔分担家里的家务。
可现在,他唯一的依靠离开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豆大的泪珠子挂在长睫上,孩子抬起通红的泪眼,“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说完,韩唯安转身走到程安玉的遗体旁,依偎在韩唯安的怀里抽噎了许久,睡了过去。
杨轻寒看得心疼至极,又难受又无能为力。
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