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临去之时想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没过几天,他再来的时候,却带了一把瑶琴。
世瑶好久都没动琴了,出宫的时候,就连“绿绮”都留给了秦才人,突然之间见到这么一把琴,却感觉有几分怪异。
“这是?”
“混沌材。”
赵佶说着便把琴安好,又命人焚了香,才随意的拨弄了两下。世瑶听着,这音色竟然不输宫中的“春雷”,她不由得笑道,“我倒也自诩见过些好东西,可是这样的好琴,我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莫不是成了井底之蛙?”
赵佶却没有说话,叮叮咚咚的弹了半阙广陵散,隐隐间,含着悲怆之意。
冀王的丧礼将近尾声,赵佶作为侄子,这个时候可是不该跑出来。而世瑶也相信,他琴声中的悲意,不会是为了他的叔叔,世瑶很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发生何事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冀王府上?”
“今日无事,过来看看你。”赵佶收了式,抬头问道,“这把琴如何?”
赵佶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的,不过,世瑶还是坦然答道,“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音色却是不输雷氏所斫的传世名琴,我却是不明白,此琴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是刘安世送给我的。”
“刘安世?”世瑶略一思索,便问道,“他被罢官了?”
赵佶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世瑶,“你怎么知道?”
世瑶有些替刘安世可惜,毕竟铁骨铮铮的赤胆忠臣,然而,他的结果世瑶早就预感,皇帝就算是能放过所有的旧党,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时候你还太小。很多事情就算听说了也未必记得。那年咱们刚从陵殿回来,就有传言说是宫中在寻找乳母,太皇太后震怒非常,刘安世特别上了奏章要求皇帝洁身自好,言辞激烈,让圣上非常的难堪。那时候我就知道,刘安世必有今天这么个下场,他忍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赵佶急道,“哎。你何不早点说与我听,我也好提醒他一些,让他躲避躲避才好。”
“你皇兄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口气他要是出不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刘安世就算是想要辞官也是没有机会的。况且,现在对于刘安世来说不过是罢官而已,如果真的不让圣上出了这口气。恐怕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赵佶想想也的确是这样,他那个皇兄原本看着还不是那样睚眦必报,但是瞧瞧眼下的这些作为,可不是什么有心胸的人。
“对不起,世瑶,是我过于心急了。”
赵佶突然之间正儿八经的给世瑶赔礼道歉。让她真有些不习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值得你这样的郑重。”
赵佶有一点点脸红。却也不再纠缠这种小事,“你有所不知,我跟刘相公真真是忘年之交。虽然我们不过是因音律而结交,但是刘相公的品行和学识,都让我十分的钦佩。他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贤臣。却遭到了这样的待遇,我心里很是为他不平。”
世瑶点点头了。“刘安世的为人,太皇太后亦曾赞不绝口,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圣上怀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他自己不要过于郁郁了。”
“刘相公是豁达之人,想必很快就能释然。只是当年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希望你能够如实相告!”
乳母事件的始末原委,没有人比世瑶更清楚的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赵佶说那么多,“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佶沉吟着说道,“那时候的事情,我依稀也有些印象,我相信刘相公绝不会无中生有,中伤皇帝,但是我毕竟是年纪太小,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你在太皇太后身边,想必一定很了解。”
虽然时隔六七年,但是那时候的情形世瑶从来也不曾忘,正是因为那件事情,让她不再是寻常的侍奉女子,而是慢慢的成为了太皇太后的心腹。但是,时过境迁,她并不觉得赵佶有知道这个真相的必要,“事实是什么不会有人比皇帝更清楚,对刘安世如何处置,也是皇帝说了算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心里还能好受些,知道了,却也未必是福气。”
赵佶忙说道,“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实情,你就告诉我吧!”
赵佶看起来十分认真,世瑶也相信他做事会有分寸,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知道都告诉他。
“刘安世当年的确是上过奏章指责皇帝,甚至还规劝太皇太后要对皇帝严加教导,他也不算是无中生有,很多风声确实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而那时候怀孕的妃嫔,就是现在的刘贤妃。”
“那个孩子就是献愍太子太子赵茂?”赵佶惊问道。
世瑶并不愿意想起那个孩子,或多或少也是因她而死的,可是赵佶提了,她也不得不点头。
赵佶脸上疑虑愈深,“可是这就不对了,我母亲过世我们一起去的陵殿,那是在五月份,献愍太子是出生在十二月份的,更何况太子还是早产,也就是说五月份的时候刘贤妃也就是刚刚怀上身孕,何必急着寻找乳母。若是寻个懂得安胎的嬷嬷,宫里有得是,就是圣瑞宫也是一抓一把,何必宫外去寻!”
世瑶听着,微微的笑了一笑,赵佶能想这么多,已经让她感到安心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是是非非、虚虚实实,身处局中的人,看到的可能永远都不是真相。”
话虽如此,赵佶始终都有些放不下,“那这件事情最终是如何收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