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吴六郡引着他的十八亲兵,簇拥着惊恐不安的刘校望赶了回来。
他一见吴三桂满身披挂,手握青龙长刀,满脸杀气腾腾,不由得就是一愣,慌忙让到一旁道:
“伯爷,这是怎么了,是闯贼大军攻城了吗?”
吴三桂哼一声,盯着刘校望看了一眼道:
“他是谁,刘校坚到底在不在他府中藏身?”
吴六郡急忙道:
“伯爷,他叫刘校望,是刘、刘老先生在玉田县外室所生庶子。卑职在刘府走了一圈,现在阖府上下,也就他一个血亲男丁了!”
吴三桂摸了摸胡须,忽然瞪目看着刘校望道:
“刘公子,本伯要北投盛京,你觉得如何?”
刘校望见吴三桂以下全都是杀气腾腾,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样子,早就吓尿了,目光四处躲闪着,在嘴里嗫嚅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吴三桂这才呲牙一笑道:
“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比刘校坚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本伯给你半日时间,将你兄长找出来,教他速速来见本伯。半日后,若刘校坚还是不见踪影,本伯立刻灭你满门!”
说完,他又狼一样地盯了一眼刘校望,这才又纵马而去。
吴六郡也懵了,愣怔半晌,赶紧一把扯住高第,低声问道:
“高大人,这、这是怎么说的,方才去刘府时伯爷说的还是礼遇请人,怎么、怎么转眼——”
话音未落,高第阴测测地一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呀,吴将军,这世道,有多少人上一刻还是座上宾,下一刻就人头落地,这样的事情咱们还见少了吗?”
“再说了,伯爷刚刚已经决断,自今日起正式打出北投盛京大旗,也就无所谓对谁礼遇不礼遇啰!”
吴六郡望着吴三桂急匆匆而去的背影,慌道:
“那、那他怎么办,还请总兵大人指点一二才是!”
高第斜睨了一眼刘校望,漫不经心道:
“伯爷不说了嘛,将他放了。半日后若是不见刘校坚归营,到时灭他满门便是。”
一听吊桥声吱吱呀呀作响,刘台山不禁就是一阵欢喜一阵忧。
他欢喜的是,吊桥动,不是吴三桂至少也是总兵高第要出来亲自面对过山虎了。
过山虎就是一个恶魔。
这一路,他可不像刘宗敏,至少还能在表面上对他有所礼遇。这个过山虎,一路上不仅没有对他嘘寒问暖,反而还不断恐吓,说若是吴三桂不让进城,那就是反意毕露,他会在攻城前,第一个砍下他的脑壳。
所以,他又惊得是,万一是吴三桂亲自出马,一言不合,就此打将起来,恐怕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一定是他。
战战兢兢中,只见一个胯下汗血宝马,手提青龙长刀的战将,一马当先,面若寒霜,不是吴三桂又是谁?
“大王,来者就是平西伯吴三桂本人是也——”
看清了是吴三桂本人后,刘台山没有一刻耽搁,赶紧向匪性不改的过山虎指点道。
过山虎对吴三桂也是闻名已久,若不是如今大顺军已然成就大气候,老实说,凭他一人并且引着区区一千多人就敢站在这天下雄关前叫阵,就算他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他也会两腿打颤。
但现在他代表的是闯王,而且身后还有一点也不输于吴三桂的悍将刘宗敏,加上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无形中让他胆气无比壮大,当即便两眼一眯,盯着吴三桂端详起来。
吴三桂是何人,岂能一上来就将自己气势给弱了下去。
来到阵前,他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谁是过山虎,又见他眯着两眼盯着自己看,于是不由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惴惴不安的刘台山道:
“刘老先生辛苦了,这一趟差使,无论成败,长伯在此都要感谢我边关六大儒啊!”
说着,他假惺惺地端坐马上,恭谨地拱手致意道。
刘台山岂能不知其意,马上也是心知肚明地虚与委蛇了一番,然后急忙指着过山虎道:
“平西伯,这位大王便是大顺军汝侯刘宗敏将军座前,过山虎将军是也。此番他奉命前来,就是专程来与平西伯商议两军和谈之事,老夫忝为穿针引线之人,不胜荣幸。”
过山虎闻言,这才高傲地仰着鼻孔道:
“你就是平西伯吴三桂,倒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嘿嘿,今日总算见着大活人了。”
“俺生来就是一个粗人,不会客套,不喜废话。直说了吧,吴三桂,我家闯王真是待你吴家满门不薄。不信你打听打听,权将军在京城主持抄没大业,别说区区一个提督,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挨家挨户一个个的抄没,却独独留下了你家提督府。”
“怎么,都这么些天了,你还是装聋作哑,摇摆不定,嘴上说了归顺却脚下迟迟不见半点动静?”
“今天俺来,就一句话,你若放开城门让俺入城驻扎,这东城门楼子也分出一半交给俺值守,那便算你是真心归顺,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如若不让,咱们就直接刀兵相见吧!”
吴三桂哈哈大笑,忽然招手道:
“过山虎,你也算是关内有一号的人物,来来来,既然辛苦跑了一趟,近前附耳过来,本伯心中所想,先只与你一人细说。”
过山虎信以为真,又是立功心切,竟不疑有他,也是咧嘴大笑,拍马上前。
这一幕,就连不谙战事的刘台山也都看出了蹊跷,不觉就是闭目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