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珏正好进来,他行了礼,缓步走到沈君珏跟前,“玉佩上的图案,是我太爷爷亲手书写的‘顾’字,这丝线穗子,都是燕北那边的才有的。”
沈君珏“噢”了一声,原来是燕北之物,难怪她从未见过。
还有顾亦珏的衣衫用料,应该也是燕北那边独有的吧。
沈君珏抬眸打量顾亦珏,她派人火速进宫去尚服局取了两套衣服过来,果然宫里的衣服,也很适合顾亦珏。
云锦流纹,腰封宽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看得沈君珏挪不开眼。
“多谢殿下帮我保管这些物件,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顾亦珏盯着沈君珏手中的玉佩,全然没注意到沈君珏正盯着他。
沈君珏看看顾亦珏,又看看手中的玉佩,嘴角一弯,将玉佩托在掌心中,伸手递给顾亦珏。
“不客气,还你。”
顾亦珏没有直接接过玉佩,他拎起玉佩垂下的丝线,小心提起,系在腰带上。
“这些也还你。”沈君珏曲起手指轻敲桌面,旁边的托盘里,摆的都是顾亦珏的东西。
顾亦珏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玉柔公主这么痛快归还东西,但随即从容地收好自己的物件,与其猜来猜去耗费心神,倒不如自己直接痛快些。
“今日你救了我,为表感谢,晚上公主府请你吃晚饭,其余赏赐明晨送到燕王府。”沈君珏抿了抿唇,“你不必推脱,我知你不习惯这身衣物,晚饭过后,你的衣物应该也干了。”
顾亦珏一听又要在公主府里吃饭,顿觉后背一凉。
“多谢公主好意,我救公主是出于职责和本能,并无所图,晚饭免了,赏赐也免了。”顾亦珏只想尽快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上次玉柔公主给他下药,他还是勉强醒过来。
这次就说不准了。
行军打仗,最忌讳在自己的地盘之外,失去意识。
“有罪必罚,有功必赏,也是我的规矩。”沈君珏捧起碗小小喝了一口,姜汤有些凉了,她又不动声色把碗放下,“与你接不接受无关。”
沈君珏挑了挑眉,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拒绝。
顾亦珏闻言,静立片刻,随即左右一瞟,上前一步,他弯下腰,稍稍压低了声音。
“如果殿下愿意告诉我,为何听了《临安》会失常,我也愿意留下来,听殿下说故事。”
沈君珏猛地看向顾亦珏,她细眉微簇,试图从顾亦珏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望着他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眸,她一阵恍惚,觉得眼前之人是顾亦珏,又不是顾亦珏。
“殿下意下如何?”
顾亦珏察觉到玉柔公主心神动摇,当下更加肯定《临安》对玉柔公主的影响,心里暗自点头,玉柔公主最好是有所顾忌,然后立刻把他赶回去。
“缘缘都跟你说啦?”谁料沈君珏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那他都说了,你自己去问他呗。”
说着,还冲着顾亦珏挑了挑眉。
顾亦珏看着玉柔公主,有些无可奈何。
若在平常,他肯定先凶一顿对方,然后取回自己的东西,甩头走人。
可现在对面的人偏偏是位姑娘,动不得粗,还是皇室中人,不能失了礼数。
“原来缘缘没告诉你呀。”沈君珏故作恍然大悟,冲着顾亦珏一眨眼,“那你留下来,我亲自告诉你。”
“公主美意,恭敬不如从命。”顾亦珏还是答应下来,他来京城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说不定还能趁机打听到什么消息。
之后沈君珏果然拉着顾亦珏闲聊,虽并未提及《临安》,但也聊了不少京城相关的事,顾亦珏全都牢记在心。
到了晚饭时间,顾亦珏望着一盘盘端上桌的佳肴十分谨慎,特别是摆放在面前的几盘,他双眸微眯,似乎面前的是敌人。
“有听到你想要的事吗?”沈君珏冷不丁开口,“你回京的目的,可不是简简单单陪顾夫人。”
完完全全的肯定句,顾亦珏面色不改,心里一根弦紧紧绷着。
“公主在说笑,家母身体抱恙回京休养,又不放心家母单独回京,而家父和兄长镇守边关,不能抽身陪同,所以我和姐姐陪家母过来。”
说着,顾亦珏目中余光瞥向沈君珏,反问道。
“殿下认为我们为何千里跋涉回京?”
沈君珏不作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她捏着酒杯轻轻摇晃,清香玉液贴着杯缘险险地晃了几圈,一滴不洒。
“你觉得,《临安》一曲,意味如何?”沈君珏抿唇一笑,眼眸微垂遮掩住重重心绪,“别光听我说,吃点菜。”
顾亦珏扫了眼满桌盛宴,回想起前两天的遭遇,更加毫无胃口。
“《临安》……”顾亦珏缓缓开口,语气随着沈君珏的情绪起伏沉缓,“安稳宁静的生活,繁荣,热闹。”
却听沈君珏轻哼一声。
“听说,是当年有才子作曲填词,以称颂北虞昌盛伟业。”顾亦珏稍事侧身,见玉柔公主眸色威震,一抹情绪飞快掠过,又继续说道,“曲调欢快喜庆。”
沈君珏闷不做声,她拎着半满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顾亦珏也不催,等着玉柔公主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告诉你。”沈君珏忽地一口饮尽杯中酒,凑近顾亦珏耳边,勾起嘴角,“表面之下,是爱与恨的错位。”
淡雅清香裹挟浅薄的酒香瞬间充斥在呼吸之中,顾亦珏不禁屏气,耳边脖颈之处似有微热之气拂过肌肤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