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只得听话的坐着,但当他再次望向周围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时,忽然感觉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悲痛,甚至迫使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按住胸口,忍不住询问:“帝仲没有说这是什么地方吗?”
云潇迟疑了一下,见萧千夜神色不对,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如实相告。
他习惯性的摸摸古尘,忽然僵硬的转身望向背靠的巨石,豁然间有什么远古的记忆触景生情一瞬荡起,萧千夜瞳孔顿缩,目瞪口呆僵住一动不动。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手握黑金色的长刀古尘,不知是遇到了怎样绝望的事情,他悲愤的挥着刀,将高大的凶兽残骸砍成碎块,这些杂乱的碎骨被刀风吹的老高,又像壮阔的流星群砸进戈壁之中。
他跌跌撞撞的走向这一片高耸的巨石,步伐凌乱几度摔倒,摔下去就是半天站不起来,他用手努力撑着身体,用双手双脚一起爬了几步,又咬着牙拼命的站起来,继续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像个邯郸学步的孩子,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他终于走到这里,就在自己现在的位置,萧千夜心中咚咚直跳,这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
那是一张和帝仲一模一样的脸,却像个懵懂无知的初生婴孩,迷惘无助的盯着眼前的巨石,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手里的长刀,又往后退了三步,用双手握住古尘的刀柄,努力的举起来。
萧千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似乎是在写着什么字,但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终于,他捂着脸痛哭起来,随即凌乱的挥刀,在巨石上劈出杂乱无章的刀痕,一道又一道,宛如陷入某种绝望和癫狂。
萧千夜将视线缓缓上移,终于在一刀刀的深痕之下勉强辨认出那个字。
帝仲说过,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其实并不识字,他的名字“萧”,是帝仲以萧峭岛为名,随口为他取的,他曾在某一处悬崖上用树杈子在雪地里教穷奇认识了这个字,但眼下或许是受到崩溃情绪的干扰,重生成为古代种的他只是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艹”。
他看着那只有一半的字,好似能感觉到先祖的悲痛,他不是不记得这个字,而是颤抖的手无论如何也无法写完这个字。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兽类而言,有了名字才是有了灵魂。
帝仲不仅给了他名字,最终还给了他真正的灵魂。
即使这种新生未必是他真心想要的,但他还是选择接受了一切,想要代替帝仲,去完成一些他不曾完成过的心愿。
比如——成为一个普通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安安稳稳过着平凡的生活。
他做到了,压制着源自凶兽的血统,隐藏着上天界战神之力,九千年来,只想做个普通人。
那样的感情,即使时隔九千年,也还是让萧千夜一直睁着的双目里情不自禁的渗出一行泪,他无知无觉的仰着头,继续看着记忆中的古代种,他在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歇斯底里后终于精疲力竭的瘫倒在地,展开双手双脚,像一个“大”字平躺在戈壁滩上,又那么静静沉默下去。
他到底这样躺了多久?萧千夜不知道,只是看着他身上慢慢堆积起黑沙,直到将整个身体完全掩埋只剩下一双璀璨夺目的金银异瞳,他才恍然惊醒,奋力从黑沙中针扎的爬出来,他慌张的用手刨着沙土,终于将一起被掩埋的古尘重新找到。
古代种抚摸着古尘的刀身,情绪慢慢镇定,最后,他稳稳的站起来,握刀的手不再颤抖,往东方继续走去。
“东面……”萧千夜愣愣脱口,远古的记忆截然而至,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深处,如光一般恍恍惚惚,直至湮灭。
许久,萧千夜缓了口气,抬手指向他曾经消失的方向,认真的道:“出路应该在那个方向,阿潇,你扶我过去看看吧。”
云潇点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你得先答应我不乱逞强才行。”
“好。”萧千夜笑了笑,“都听你的。”
云潇这才重新搀扶着他站起来,两人一起往戈壁滩的更东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