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紧紧地缩在墙角,不仅浑身正控制不住地不停抖动,双眼也满是恐惧哀求的泪水,手上只拿着一把同样抖个不停的小型手炮。
凶手看起来和大家想象中的凶恶或奸滑都大相径庭。老兵眉头一皱,转头朝顾雷问道:
“不会搞错了吧?真是他下令攻击小费的?他除了健壮不少,看起来也没比小费大多少啊!”
顾雷为以防万一,又查了一下研究所里的通讯录音,并放出来给都多少有些怀疑的大伙听听:
“阿穆里少爷,您放心,我已命令加福留沙去处理这事了。所有胆敢冒犯您的人,都必不会有好下场!”
“是嘛,那就谢谢你了,邓肯!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诶,哪里哪里,不就是收拾几只不长眼的猴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一桩!”
“好,那就这样吧!记得替我向令尊布里尼先生问好!我阿毕列保证,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恩情的。”
“谢谢少爷,也感谢你对我父的挂念!”
听出录音里那谄媚的音色正符合那年轻人年纪,众人纷纷感到怒不可遏。
一个原扶着老兵的男人,当即就喘着粗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那叫邓肯的年轻人面前,指着他鼻子就义愤填膺地喝骂道:
“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明明油光满面,过得比小费和我们都好不知多少,却怎么没一点同情心,竟对一个吃不饱、穿不暖、还小你好几岁的小孩下毒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丧心病狂!说——,为什么!”
男人两眼瞪得就跟铜铃似地,骂得口沫横飞。
他自己就是一个父亲,也有一个孩子。
他正是那最先来支援顾雷他们的勇敢孩子的勇敢父亲。
而他身后的、屏幕外的男女老少听了,亦都愈发愤怒,都龇牙咧嘴地瞪着邓肯。
“杀了他,把我老公还给我!”
“杀了他,我爸也是被他害死的!”
“对,杀了他!”
“杀了他!”
……
整个中环瞬间民怨滔天。
看着那年轻人的结实肌肉、光鲜打扮和白嫩脸庞,再看看身边大家一样的脸黄肌瘦、骨瘦如柴,众人越发痛苦难耐的同时也越发愤怒,实在不明白:
明明都是卡缪拉公民,明明他也还可以说是个孩子,为什么有的人得忍饥挨饿、食草为生,而有的人却不仅可以餐餐鱼肉,还可以对小费那样和大家一般可怜的人生杀予夺!
很快,研究所内的形势也开始失控,马上就有人挥拳恶吼道:
“杀了他!”
余人纷纷大声应和道:
“对,杀了他!为小费报仇!”
“杀了他,他就是个恶魔!”
“杀了他,让他的父亲也尝尝失去去孩子的滋味!”
“杀了他,也让他知道死亡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
一转眼,城内城外皆群情沸腾,人人面目狰狞,整座城市都杀气冲天。
顾雷不禁低头思考起来,在想要不要依样画葫芦,再次把邓肯交给身为第一分团副团长的自己。
不想,邓肯看着眼前一双双饱含怒意、杀意的猩红眼睛和一张张宛若恶鬼的脸庞,越来越害怕,身体也越抖越厉害,手中的小型手炮竟是不慎走火,朝眼前刚刚骂过他的男人就是一炮。
只听一声怦然巨响,让顾雷难以置信的是,他一抬头就正好看见老兵闪身替男人挡下了那一枪,碎裂的勋章正像破碎的甲片一样,伴着血液纷飞四溅。
老兵正是怕那邓肯不慎开枪才要去劝他放下武器,没想还没开口就晚了。
市民们的怒意杀意都立刻齐齐爆炸,都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他居然还敢杀人!”
“他竟敢伤害马特维上校!杀了他——”
“杀了这个畜生——”
“杀——”……
……
一时间,屏幕外,怒吼就像海啸般高高卷起,屏幕内的现场众人更是当即就一窝蜂地涌上去。
邓肯手一哆嗦,就把手炮掉在了地上,只能蹲下用双臂护住头部,发出惊恐至极的喊叫:
“不,我爸是格列波维奇公爵的家臣,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的主人是公爵,不——”
“我管你爸是谁,给我去死!”
“对,去死——”
“去死!”
“弄死他——”
“去死——”
“啊,啊,不要啊,啊,啊——”
……
很快,邓肯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而不管场内还是场外,市民都不肯停下呼喊和攻击。
顾雷则蹲在地上,正一边扶着老兵,一边联系蕾娜,让赶紧过来,可蕾娜正好在抢救另一个伤员。
“不行,我真走不开,我一走他就会没命的!”
“你,你……”
顾雷下意识地就想叫蕾娜放下手中那人来救老兵,却终究是喊不出口,只能看着血从压着老兵伤口的手边止不住的喷涌而出,内心格外痛苦纠结:
费多尔死了,现在上校也要死了,这世界就这么那些容不下思想高洁、正义勇敢的人嘛!
老兵倒是非常平静,轻轻拍了拍顾雷肩膀,一脸淡然地摇了摇头。
“算了,能死在战场上,能为拯救市民而死,是士兵最大的荣耀。我已经很满足了!”
顾雷有些无力地低下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