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玲知道珞华命不久矣,是在她刚回宫家的时候。
那时候宫珞华刚知道长生丹丹方的事情,便要求宫雄将丹方交给她,薛玲本不愿意的。
可宫珞华却告诉他们,她没几年可活了,他们大可不必防范她会将长生丹丹方泄露出去。
经过宫雄的诊断,两夫妻才确认珞华说的没错。
长生丹的丹方也顺利的到了珞华的手里,其实那时候,除了想要得到丹方,珞华也想试探二人对女儿活不久的看法,但她失望了。
毕竟,薛玲和宫雄早就心照不宣。
十年前,带走珞华的人就明确的告诉过他们。
“得了长生丹丹方,就当这个女儿死了吧。”
他们从来没想过,珞华还会再活着回到宫家。
直到珞华回家的前几日,他们才收到封书信,书信上让他们统一保持十年前的口径:
珞华消失的十年是在南山学医。
还要挟他们听从珞华回家后的一切安排,及时回信汇报珞华回家后的所有情报,如果不顺从,就会在九天大陆公开长生丹的弊端,让神医宫家声誉扫地。
为了宫家,宫雄只能顺从,还精心安排了珞华回家的那一幕。
至于让珞华有些动容的小屋,那是宫建棕强硬留下的,也为了做给大众看。
否则照薛玲的意思,这诺大的宫家不会留下任何和珞华有关的东西。
至于十年前对宫珞华的宠爱,她早已全部倾注到了宫琅华的身上。
珞华十年后再回来,已经是多余的存在。
薛玲甚至希望,她不要再回来。
因为她的回归,总是提醒着薛玲,她曾经出卖了自己的孩子。
但用一名孩子就能换来长生丹这样神奇的丹药,让宫家声名大噪,薛玲认为是值得的,所以她不后悔。
她是功臣。
可是每次面对珞华,她就身体发冷,眼皮打架。
就是此时的感觉,又是这种感觉!
每次面对自己这个大女儿,她便觉得心里发慌,浑身如坠入冰窖,所有的考量思虑都变得卑劣无耻。
连崇睿的确很难得,可宫珞华早晚会死去,让琅华嫁给连崇睿有什么不可以,自家姐妹,还分什么你我。
薛玲手往桌上淘,却落了空,只得狠狠握成拳头。
珞华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讲述这些,本该悲愤又难过,可此时她看着薛玲,看到她面上对自己的厌恶,知道她从来不曾在意过自己,心中又十分平静。
毕竟一切都已过去,她也已经接受。
但想要踏着她的尸体开出繁花美梦,那她就算身在地狱,也要挣扎着爬出来。
薛玲有些狠恶的盯着珞华,虽然不愿意,但她得承认,尽管自己不喜欢这个女儿,可她却是自己孩子中眼睛最毒辣的那个,心性也出奇的坚定,既然撕破了脸皮,她索性也不再维持面上的和善。
总归,还有琅华,燕华,至于珞华?她从来就当这个女儿已经在五岁那年死去了。
“你让我很失望,我对你不薄!”
“是,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是牺牲了你,可从你回来,我将最好的都给你,整个家里,你看看,琅华哪样能比过你,就连如何炼制长生丹,你都学会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那么聪明,你就该明白,等你死去,琅华接管你的一切总好过被别的女人霸占。”
薛玲被珞华逼迫着撕破了虚伪的面具,顾不得那人的告诫,说话大胆真实,且铮铮有词。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本就是宫家欠我的,我的好母亲,难道你全都忘了?”
面对薛玲不知谁给的勇气,一直咄咄逼人,珞华平静的予以回击,清明的眼中,全是讽刺。
薛玲看着这样的女儿,心头郁结,动手的冲动被强制压了下去,身边又没有别的器具,只得破口大骂珞华为孽障。
到底还不解气,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既然你这样清高,建棕这几日有要事,不能送嫁,也没问题吧!”
“没有。”
“好!等你出了宫家的门,以后……”
“以后我不再是宫家的人,也不再是你的女儿。”
珞华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不看已经走到门口的薛玲,接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短短几句,彻底撕破了维持得艰难的情面。
薛玲也未料到珞华会如此干脆,她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等关门声落下,珞华疲倦的眨了眨眼睛,口中,渐渐泛起苦涩。
但也好,这样划清界限,以后毁灭宫家的时候,就不会背负骂名。
连翘见薛玲离开,紧随着进屋,急忙斟了杯热茶。
“小姐,你别生气。”
连翘为珞华抚背,半坐在案桌边。
沉沉的一声叹息后,珞华软下身体,靠在连翘的身上。
连翘也习惯的任由她靠着,顺势调整了姿势让她靠的舒服些。
锣鼓喧天,张灯结彩。
红色的队伍在鞭炮齐鸣的街道上不断行进。
八抬大轿,红色灯笼,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连崇睿骑着马,一身精神。
他笑意满满,目光一路穿过人群,好似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在他的生命里,有过欢喜,也充满幸福,却只有这一刻,感受到真正的满足。
遇见珞华还是两个月前的事,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快会爱上一个人,做出相处一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