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八月廿日还有二三日,但因剑灵盛会乃是天下道门一大盛事,来客自是络绎不绝,清华山上下也是人人忙碌非常。
这几日,初阳几人停留的小院落也是分外热闹,形形色色的拜访者虽比不得过江之鲫,但也颇为让人困扰。送走刚才造访的青云山流云真人师徒几人,初阳揉揉最近假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对海倾波道:“大师兄,道求清心尚寡欲,何以道门中人有如凡尘俗人般趋利附势?这二日所来之人,多有面目可憎之辈,欲要不加理会而又拘于礼仪,真真令人烦闷。”
“道之所在,自然是恬淡寂漠为上。但求道之人依旧是人,有人便有高下之较、前后之论,此正是所谓跳出红尘跳不出人情世故,你我皆是如此,何必如此感慨?便是有人能与世无争,又怎能却得过师门情面、往来情谊?”海倾波倒是十分宽怀,反而温言劝说。
初阳努努嘴示意海倾波看向自家师父,口中低声说道:“师兄之言倒也极是,便是如师父也不得不如此,何况你我呢,徒唤奈何罢了。”
原来那厢清泉真人本就不愿与人迎送,自然更是满脸不耐。只见他斜倚榻前,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小狐,心思却早就不知何在,自然也就未听到徒弟们的怨叹。
师徒三人正无聊间,门外有人大笑而进:“清泉何以此态,莫不是不愿见我?还是怕我将你爱徒拐走?”
初阳心中很是惊诧:何人如此不羁,敢于不经通报便任意出入此间?她不由得定睛望去,却见来人约莫五旬,头上随意绾着一髻,一身旧衫便如寻常村夫,面容也极是普通无甚神采,不免多有疑惑。
清泉真人却急忙起身笑着迎去:“钓叟,何以姗姗来迟,大河之上可是有所得?还是想要食言而肥?”
“不过是放舟任意行走,何必执意有所得?何况提前至此也不过是与人泛泛相谈,有害无益之事我向来不为,你有师门拘禁自然与我不同。”原来来者便是清泉真人甚是推崇的钓叟。
钓叟清泉二人比肩而行,言辞间分外随意,显然情谊非比一般。落座之时二人也并无故作谦让之态,各自寻得中意之处安坐便是。
“倾波、初阳,钓叟世外高人,亦是为师旧友,当得起尔等跪拜大礼,且先去见礼再亲奉茶来。”
师父出言,弟子自是遵从,初阳与海倾波款款而拜于座下。安受此礼后,钓叟才笑着一一扶起,口中却道:“佳徒如此,清泉自满自得之情溢于言表,莫不是欺我门下无人?”清泉真人但笑不语,并不回击。
“倾波,名字不俗,高资质单一水灵根,很是难得,不如割爱与我?”钓叟左右细细打量二人道,“咦,初阳怎是木灵根,却又身蕴水之气息?”
“惜哉!他人所赠,非是己得,只可为助力,终不可为依仗。”钓叟神情很是失落,“水之气息非是水之灵物而不可得,非是水之灵物赠予而不可得,初阳亦是大造化。若是水灵根,必能继我衣钵,如今这般真是令人扼腕。”
“原来前日你窥探的本是初阳?而且还岔了眼?”清泉真人问道。钓叟默不出声,想是暗许其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钓叟既然说要指教后辈可不能因此食言,不然有失颜面。”清泉真人倒是亡赖。
“我几时说我要食言?只不过一时间小有喟叹罢了。”钓叟想来必是胸怀开阔之人,郁结之气只在旦夕间。
只见钓叟一拂袖,桌上即刻现出一盏清水、一瓯香茶与一杯美酒。清泉真人自与小狐往院中嬉闹玩耍想见并不愿出言,初阳与海倾波知晓钓叟要指点一二却不知此为何意。钓叟指着桌上之物道:“此三物其源为一,其味不同,是依人所需而为之,可谓顺。”
再拂袖,桌上之物又变,乃是一杯清水、一碗清水、一瓶清水。钓叟又说道:“此水系出同源,然因器物不同而形状各异,则其形静其意止,是依人所需而处之,可谓柔。这一柔一顺,不知倾波初阳以为如何?”
初阳倾波各自思索,但钓叟并不待其作答,袍袖翻飞间,桌上之物再变,房中乃见积水成溪,其势柔缓;汇聚成河,其势奔涌;终是沧海,其势广博。钓叟吟道:“积势而为,顺势而行,浩浩荡荡,难于匹敌。水未有变,而势有转换,可谓存。此存之意,又不知初阳等以为如何?”
话音落,幻影散,桌上依旧无一物,但谁能说方才所见俱是虚无?钓叟又开口道:“上善如水,厚德载物,故此柔之顺之存之,都可谓之包容之道,也可谓之生存之道。今日言尽于此,其中之意且自己细细体会,但若要得其根本,还得往水上赏日月之行历起落反复。”
钓叟正要起身往清泉真人处去,初阳急急问道:“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为倾覆只在反复间,此为势之转变;又言道,土能克水,堤坝困水乃是常事,但水滴石穿、水过砂石俱下也是常理,也是势之转变。我今冒然而问,到底何为势之转变?势之转变可能常有?”
“势之转换,只在一点,只在一线,只在一面,只在一时,而非是全局。若是纵观全局,则必是万物平衡,而万事皆依其道而行,水亦不能跳出其外。然要得纵观全局,却非吾辈之能。初阳若是他日你能尽晓五行之意而观一界之变化,便知其中奥妙,待到那时你方可谓大能。”钓叟并不停步,言犹在耳人已在屋外,“善用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