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真人从不轻易许诺,然则言出必践言出必行,故此数日后便意欲携初阳尽访仙山福地求一方术。而碎丹一事虽未闹得清灵山满城风雨,但也是上下议论纷纷,有赞赏有加者有不以为意者,初阳听得流言阵阵心绪不宁整日将自己幽闭于洞府中。亲近之人往来探视,初阳虽是强颜欢笑却遮不住那缕缕烦闷之情,此次更是破天荒地婉拒了自家师父的同行之议。
无可奈何之下,清泉真人只得孤身远去,临行前犹自叮嘱道:“古时有太史公虽刑而不自弃,终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文名遂传百世而不衰。而近日初阳耿耿于心者岂在长生?岂为法术?若皆非是,何故久颓然?为师今日远去,初阳且自思量。”
望着清泉真人远去的方向,初阳久久不去,心中大恨:木已成舟当断则断,为何还是这般郁结于心?因己利人言不及悔,为何还是这般焦躁难安?何故?何故?
小狐见初阳呆立风中良久,其眼神色闪烁似乎有些怜惜之情,只是转瞬而逝待得上前时又是一副娇憨:“姊姊久病初愈不宜远行,正好偷得闲暇将史书文章教授与我,免得我出口粗鄙扫去清灵山颜面。”
英娘也温言附和:“正该如此,小狐往往信口开河,不知进退,只在山中自是无忧无患,若是行走他处却是大大不足。不如暂且转回你我再稍加商议?”
初阳转眼望向这同行友伴,心中更是酸涩:因我一己之私而累师父孤身远行,因我一时郁郁而致他人曲意抚慰。何苦?何苦?
小狐英娘见初阳并不答话只顾定定地望向此处,唯恐出言有差,心中惴惴正要补救一二,却听得初阳口中吐出二字:“也好。”至此一鬼一狐方才安心,偕同而归。
若真是单纯习文弄墨倒也罢了,小狐与英娘言语上虽不曾百般劝慰,却于书文上作怪。也不知这一鬼一狐从何处寻来这许多诗书典籍,一一讨教。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等励志之名句更是被小狐着重点出反复吟哦。
一边吟哦还要一边偷觑初阳面色,若是无恙其声越发嘹亮,如此行径初阳虽是烦乱亦不免莞尔一笑。见此行奏效小狐愈发起劲,非但是名文佳句,甚至是些凡尘间志怪戏谑之说也被寻来一一试用。反反复复这许多次,初阳便不再一味沉溺于那患得患失的情绪中,有渐渐走出阴霾之势。
心神安定,便能澄澈;心中澄澈,便能有得。往日只觉传言纷扰不胜其烦,此时方知日出雾散只是一时蒙蔽;昔时只觉心中惶惶难安诸事不顺,此日才知风轻云淡情怀由己。点数根心香,调几声素琴,检阅几篇佳文与小狐英娘评论,小坐品茗高处赏景好不自在。
初阳如此行事却致清灵山中流言再起:有人惋惜良材失却志向,有人喟叹美玉偏遭天妒,有人怒斥有人取笑,纷纷纭纭,终不相同。许是心境不同所想便有不同,留言入耳初阳毫不理会,只听得小狐数声抱怨而已。
一旬未过,前后反差如此鲜明,初阳不免有些自嘲:舍得,舍得,舍便是得,得便有舍。舍与得,阴与阳,又有何不同?与其久彷徨,何不辟新径?江初阳你的眼光若只是局促于一时得失,又怎能叩问大道?
心中豁然,所见便非是一片废墟,留心查验便觉处处生机。初阳将紫府世界细细探查,居然又听得脉动数声,可见其坚韧非常。更加可喜的是这方世界俨然已与初阳血脉相融再无间隙,若能复生万物,则其威力必能更胜从前。
只是不知该如何行事方能妙手回春,初阳百思不得一分头绪。正苦思中,有一人风尘仆仆归来,初阳起身相迎却是大吃一惊:“大师兄从何而归?钓叟前辈又在何处?”
“本自畅游异海远洋之间,故而路途遥远音讯难通,得报匆匆赶回已然晚矣,初阳勿怪。钓叟前辈独在入海处候我,并未同来。”海倾波眉宇间倦色满满,只怕是日夜兼程赶回后未及梳洗便已前来。初阳见此情形心中怎不感念?
“碎丹之事虽是舍己为人,但想来师妹心中未必无怨无艾,不如随我与钓叟前辈一同放舟海外饱览胜景?”海倾波停顿片刻,细细打量初阳神色并非郁结难当后点点头道,“一则开阔眼界胆识,二则访寻良方机缘,不知你意下如何?”
“师兄心意我自明了,只怕一路上山闲言碎语也未尝绝于耳边。”初阳将一杯热茗奉于海倾波面前并轻声笑道,“遇挫久黯然,何异临阵逃?你家小师妹难不成就是这等无用之人?”
“好,好,好。”海倾波至此还有何不明白,大喜之下一连赞了三声好,“他人规劝宽解只在一时,唯有自身释然方是正途。小师妹既出此言,师父如闻必是心怀大慰。却不知初阳行程何有方向?若能同行却是再好不过。”
“大师兄自与钓叟遨游海外追求三山,我与小狐英娘便悠游尘世寻求人间悲喜。道不相同不相为谋此话海师兄未曾听过?”初阳言谈轻松惬意,可见碎丹一事已是逐渐淡去再不足以为害。
“原来好心无好报,师妹这般嫌弃叫人情何以堪?”海倾波也不介意彩衣娱人,假意忧伤道。
“海师兄假装流泪,脸上并无有一丝泪痕,骗人骗小狐。”初阳还未接话,小狐却在一旁高声叫嚷,叫人绷不住脸,只得相顾大笑了事。
是日,师兄妹几人谈笑风生,谈经论道,兴尽而散。
是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