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如火,炙热奔放,灼晒枝叶炙烤初实。紫府世界新生万物虽经风雨磨砺,虽有枝繁叶茂,却也难耐这火之熔炼,居然有大半因而萎顿。碎丹本源之力所生之灵居然垂枝敛叶,犹如悲鸣声声:仙家之地,道门之所无一不是四季如春花繁不落,为何这一方天地却要四季分明,有这冬寒夏暑之苦?
一时间紫府世界生机非但无有蓬勃向上直至鼎盛之势,反而渐有消沉之意。初阳虽是心有不忍却不肯施以援手反夏为春,眼见万物苦苦挣扎万灵多有怨尤也只能任之由之。
按下此处不表,而外间数人谈笑生风,颇有相见如故之意。待侍从来报客房俱已妥当时,老人已与初阳英娘极为熟稔,兴致勃勃地引着二人往小跨院而去。
途经一处屋舍极其高广却非是供奉之所,外观质朴无华似与他处迥然不同,若说只是堆放杂物之用又何必窗门紧锁?初阳心生好奇不免多加打量了几眼,老人顺势望去不免笑道:“此处乃是我置放次品之处。虽说本是次品不应这般郑重其事,只是心血所结又岂能轻易割舍。”
初阳心中暗暗估算,以此处之广其中所存彩瓷次品只怕不在千件之下,不免暗生感叹,也多有观摩之意。老人似能看透初阳之心,笑着说道:“若是初阳不嫌其中杂乱,便可前去略略检视一二。”
“固所愿也,唯不敢轻易出言相扰尔。”初阳拱手为礼以谢其情。
老人命人将门锁窗枷一一去了,当先而入的小狐却霎时呆立门前,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初阳英娘快步跟上,乍一入眼便也已呆滞:其中彩瓷分门别类而藏,大者有屏风、炕桌之属,小者如果盘菜碟之流,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其中有山高水远宁静淡泊之景,有一花独秀含笑怒放之色,俱是意境不俗。
初阳喃喃自语道:“这般精巧还道等而下之,老伯未免待己过苛。”老人却面有憾色地走近前来,将每件器物不足之处一一道出。即便是些微瑕疵,也难逃其眼。
“近来彩瓷声名远播,而我留此等物件于此每每查看便是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方能不负众人厚爱。”老人眼中满是怜惜之情,这满堂彩瓷便如他之儿女,经他一手塑造成形又以工笔添彩,即便有所差错也不能割舍。
其中所藏之物远远超出初阳所想,粗粗算来恐怕至少有三四千件,短短时间怎能尽数阅览?初阳等人只能稍作停留便恋恋不舍地离去。
接下来数十日老人整天忙于配制釉料、整治瓷胚、检视瓷窑诸事,丝毫不曾顾及自己年岁渐高身体渐衰之近况,其二子有意出手相帮也被老人全部轰开。初阳英娘更是无从插手,也不敢轻易插手,只能看着老人乐在其中好似重生。
终于万事俱备,只欠点火。老人将外人赶出,唯留初阳英娘与自家亲儿,却是要以控火之术引窑火之源而用之。只见老人口中念念有词,手执一茎枝叶,居然将窑火之源缓缓移出而成燎原之势。
初阳仔细探查那一茎枝叶可不正是炎灵果所生?亦不知火龙如何将其炼制成一法宝以为控火之用,更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此法宝居然能由凡夫驱使,怎不叫人叹服火龙一族于火之一道参悟之深?
橙色火焰炙热非常,众人急急而出以免灼伤,唯有小狐若无其事,反而传语初阳笑道:“姊姊,这火温也不甚高,远不及我飞炎之力,费这许多工夫还不如请我赠其一朵红莲之火,必能更胜一筹。”
见小狐得意洋洋,初阳只得恨恨地传语回道:“红莲之火一出,只怕瓷窑尽为酥粉,还谈何瓷器烧制?且安心等候,莫要胡乱出谋划策。”
一人一狐正在斗嘴,老人笑孜孜地过来道:“七日之后方得开窑,我须得日夜守候于此处以免途中再生变故,却不能再多加照顾你等,初阳英娘不如归家以待?”
初阳怎肯错过这等大好机会,忙不迭地推辞:“老伯自顾自忙去,只当我二人不在,难得有机会能亲睹青瓷烧制全程,怎可高卧家中?”英娘也点头称是。
老人见二人执意不肯归去,也只能寻一小间将其安置。
瓷窑一干人等时时关注窑内变化,初阳也将神识蔓延开来,细细观察这由泥胚化作瓷器的奇妙过程。瓷窑中,烈火熊熊将泥胚烧结,将其中杂物烧化,将釉料与泥胚一点一点融合为一体。而天然的开片又好似火焰信手涂画,为青瓷增色。入窑时节本是泥土一抔,出窑时分却已可与美玉比肩,其中奥妙自是火之用力。
烈火灼烧非是不苦楚,然历经磨难终成大器,便如这一窑美瓷。心中执念非是不累,然历经千万次锤炼自成大家,就如这汪家老者。
初阳不免更有延展:春华秋实人人嘉许,夏阳灼热人人远避,但是若无此季,果实何以累累?树木何以成才?又如超然之类学子,饱读诗史经书,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急于一展所长必有所失,若是因此而望其少年老成而一味畏畏缩缩又怎有神州澎湃向前之势?
唯有任其大展拳脚,任其百折不挠,任其热血沸腾,任其错中改全方能乱世求生,盛世求新。少年时欣欣向学有如春阳初发,青年时学有所成便是骄阳当空,木能生火,岂不在此?而火之熔炼又必能去芜存菁,将热血方刚之人锻化为神州锻化为神州坚实不倒的脊梁,火能生土,或又在此?
原来烈火之道于草木于人生皆是为成熟之道,四时季节缺其而不得圆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