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海以为二哥又起疯,不假思索冲上去,将他扑倒在床上,死死按在,丝毫不让动弹。陈远方不停挣扎,手指碰到床板,钻心的疼痛从指间穿入心底:“哎哟,我的手指啊。四海,你起什么疯啊?快给我下来。”
“二哥,求求你了,安静安静吧,别在起疯了,你都吓坏我们了,求求你了。”不争气的陈四海又哭了。
“什么?我起疯?我看你才起疯呢。快下来,听到没有,不然我翻脸了。”
口齿清晰,思维明朗,难道陈远方好了?
正如彭有才所言,陈远方并没有真的起疯,只是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傻了。试想想,那个年代哪里去听一声那样如雷贯耳的声响。雷公远远打在山顶都能把孩子吓哭,手榴弹在身边爆炸怎么能不把一个大人吓傻?
“快下来,你二哥没事了。”彭有才把陈四海拉下来,伸手摸了摸陈远方的额头,笑道,“果然没什么大碍,真是万幸。”
陈远方见是彭有才,急忙下床行礼:“有才先生,你怎么来了?”
“你都成这样了,我能不来吗?”
“我?我怎么啦?哦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远方一头雾水,脑子里只能记住身边手榴弹爆炸的事,其他全无印象。
素芬见陈远方恢复正常,喜极而泣,哽咽道:“你被炸弹炸傻了,还起疯瞎喊什么钱,拼命刨土。你看看自己的手指,指甲都脱落了,都是不要命刨土给刨的。那里连狗屎都没有,哪儿来的钱啊。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疯了呢。呜呜呜。”
陈远方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一时无措,呵呵傻笑:“哭什么呢?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事,没事,哭是很不吉利的事,等我死了要哭再哭吧。”素芬急忙收住眼泪,满脸委屈和欣喜。
一个醋坛子在李阿虎心中打翻,酸味直冲心底,不过邀功的心里更占上风,怎么的也得在联防队长面前说一下刚才的事:“远方,哦,不对,你看我这臭嘴。陈队长,要不是我这茅草房收留你,还有我去帮你请有才先生,你现在估计已经死半路了哦。”
“你说什么呢?”“死半路”在两蛋村是恶毒的骂人话,意思是诅咒人客死他乡,陈四海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不爽,“谁死半路?说话能不能经过头壳转一圈啊?”
陈远方把陈四海拉到身后,呵呵笑道:“有劳阿虎了,你的恩德我一定会记住心上,绝对不会亏待你。”
“哈哈,果然是联防队长,就是明白事理,也不枉我救你一次。行,你记得住就好,记得就好。”
“好了,现在没事了,我也就不打扰你太久了。”陈远方起身要走。
素芬急忙阻拦:“你才刚醒,怎么能马上就走啊?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准备点东西来吃。养好了再走也不迟啊。”
一股暖流瞬间穿过心田,陈远方差点掉出眼泪,从素芬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很容易看到她昨夜焦虑担忧的情景,有一个女子这样倾情,还有什么遗憾。
“素芬。”陈远方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深情对视,“你放心吧,就冲着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趁着天还没全亮,你赶紧回去,照着老样子把自己伪装好,别让日本人看见你的容貌。”
心爱的男子发话,素芬无条件应允,低头转身走出门外。
陈远方意味深远地看着彭有才,淡淡道:“先生,我们也走吧。”
彭有才知道陈远方有话要讲,低头走出茅草房,把李阿虎自己一个人撂下。
“喂,你们都走了,我要干什么啊?”
陈远方回头笑道:“你就留在这里,需要你的时候自然回来叫你。”
“你们都不把我当做自己人,亏我白救你了,使你老母的啊。”
陈远方假意回头到处看,神秘兮兮走到李阿虎身边,低声道:“现在有外人在,我不好答应你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你就安心在家等好消息吧,哪儿也别去。”说完,招呼彭有才离开。
李阿虎呆呆站着,搜肠刮肚思考陈远方刚才话中的深意。饶是他再怎么聪明,也不知道陈远方的意思。因为,陈远方根本没有想说什么深意,只是故作神秘。
路上,彭有才没有说话,似乎在等陈远方先说。陈远方似乎也在思考问题,一言不发。陈四海忍不住:“二哥,你刚才一直喊钱钱钱,到底是什么钱啊?你起疯的时候也喊。”
“嘘。”陈远方捂住陈四海的嘴巴,“你要死啊,敢乱说话,要是被人听到怎么办?”
彭有才只是微笑,并没理会兄弟两个的密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陈远方按下陈四海,走到彭有才身边,低声道:“请先生指点。”
“哦?”彭有才呵呵直笑,知道陈远方终于憋不住,“你心中有事?”
“先生不要取笑我了,这事万千火急,事关重大啊。”
彭有才不敢怠慢,斜眼瞄了陈四海,意思是他在这里合适吗?陈远方心知肚明,直道:“先生放心,四海是我最贴心的阿弟,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绝对靠得住。”
“那你就说吧,我也只能提些意见。”
陈远方一五一十把地窖里发现巨额钱币的事情说了。彭有才脸上并没有惊喜之色。在他看来连家藏有财物本来就是情理之中,万幸的是陈远方机智灵敏,没有让财物落入日本人手中,否则这就不只是两蛋村的不幸,而是整个国家的不幸。
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