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树身着常服,负手站在一座府邸前,沉吟不语,数个亲兵手按刀柄,面色肃然。朝上看去,牌匾上烫金的“王府”二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分外惹眼,只是看起来年头已久,漆掉了些,整座府邸也因此牌匾而显得有些古朴。
“你们在外面等着罢。”
挥了挥手,便要踏上台阶去扣门。忙有亲兵面带担忧地上前阻拦道:“将军……”
纵然早已疏离战阵,但这些陪着张金树厮杀疆场的男儿还是改不了口。张金树回头温和地笑了笑,道:“无妨,在这登州府,无人敢拿某怎样的。”
铜环轻扣,片刻后,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颤颤巍巍的王府老管家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忙躬身施礼道:“见过使君……”
张金树忙上前搀扶,笑道:“老丈何须多礼?”
顿了顿,又有些好奇地道:“老丈认得某?王长史的府邸,某可是头一次来。”
老管家抚须笑道:“使君倒是忘却了,去岁时我家郎君及冠,您曾亲自送来一份大礼,却因公务繁忙不曾进门,老朽远远看过使君一眼的。”
张金树恍然道:“原来如此……安国兄可在府中?”
“郎君顽劣,阿郎正在训斥……使君请稍待片刻,老朽这就去通报。”
“不必,某与老丈一道便是。”
与其他官员相比,登州长史王保的府邸占地着实有些小,至少与张金树的刺史府是不能比的。狭窄的院落里一览无余,半点装饰的东西全无,却是打扫的甚是干净。门下的台阶有些地方已然缺了角,被人用砖沫小心地又堆砌了,颜色新旧颇为明显。
院落里静悄悄的,竟看不到奴仆与女婢,张金树叹道:“安国素来以俭朴称于同僚,某不知他竟节约至此。”
目光朝不远处的厅堂望去,意味难明。有哀泣声从里面传来,夹杂着男子的低吼声,回荡在王府上空,张金树轻轻叹息,朝厅堂走去。
王保正训斥着儿子,忽觉光线一暗,抬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忙将手里的藤条扔掉,上前拱手施礼道:“使君怎地来了?”
眉头一皱,朝老管家道:“李伯……”
张金树笑着摆手道:“安国莫怪老丈,是某不让通报的。同在登州为官,不须如此见外……这位是?”
王保看了伏地低声哭泣的青年男子一眼,摇头叹道:“犬子德一……孽障,还不快快见过使君?”
王德一吓得一激灵,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施礼道:“见过使君。”
“某家那小子,年纪与你相仿,若有闲暇,不妨去府上玩耍。”
张金树笑着上下打量王德一片刻,赞道:“虽然身躯瘦弱了些,气度却不凡,稍加打磨,必成良才!”
“使君谬赞了,犬子生性怯懦,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就喜欢些杂学之类的,此次考校,又居末等,唉,某的脸面都丢尽了!”
“喜欢杂学……”
张金树的眼里一道亮光闪过,笑道:“某是个粗人,对这些学问也不甚明了,但某却知道,有人对杂学是极为精通的,若德一愿意,某愿登门……杂学学得好,封爵也不是难事。”
“原来使君是来当说客的。”
王保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好教使君得知,我王家历来诗书传家,奉孔孟为至贤,至于杂学,某就算是死,也不愿这逆子修习的。”
“若此人是当朝方山伯呢?”
张金树笑意吟吟,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大变的王保。
王德一猛然抬头,又惊又喜,眸子里满是渴望——这天下谁人不知?当朝方山伯横空出世,献精盐、制马蹄铁、造筒车,不一而足,又在关中大旱时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言道必不使一人因灾而亡,时至今日,果真如他所讲,关中百姓俱都无恙!听闻陛下的圣旨早已拟好,只待这位伯爷踏进长安城之日,便是晋升侯爵之时!
未及弱冠之龄的侯爷啊……他凭的甚么?不就是一身神鬼莫测的杂学么?
半晌,王保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艰难地扭动脖颈,见自家儿子已经陷入狂喜中不可自拔,无奈摇头叹道:“是某固执了……”
“爹……”
王德一眼里泛着泪花,因不喜孔孟之道,从小到大,也不知挨了父亲多少打骂,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岂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王保笑了笑,正待说话,忽地听到脚步声传来,眉头微皱后随即散开。
张金树眼尖,笑道:“德一,你先下去罢,某与你父亲还有话说。方山伯那里,某择日便去。”
王德一欢喜着去了。
“阿郎,该用饭了。”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前,垂手恭声道。
张金树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仆人打扮的壮汉,笑道:“某还以为安国家中只有老仆一人……也罢,既然恰好遇到开饭,安国总不能将某赶走罢?”
王保看了那壮汉一眼,叹息着道:“饭食粗鄙,实在不敢留使君。”
张金树老脸一僵,面色尴尬得紧,去下属家里蹭饭,却被无情嫌弃,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正要哈哈两句缓解下尴尬,忽地瞧到王保眼神似是有些飘忽,目光不去看壮汉,也不看自己,竟是在门后的花瓶间游离,似是花瓶上的花纹真的能绽放出花来。
“不嫌弃,不嫌弃!”
张金树大笑着摆了摆手:“昔日某在军营,甚么猪食没吃过?安国……”
“使君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