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阳话音刚落,忽地有人叫道:“是了,平坦的官道上,路途尽头但凡出现车队,也是只能先见到打头的。”
“然矣!运河之上,也是这般!”
“某家住任城,常往微山湖游玩,湖泊之上,亦是如此!”
“……”
仿佛是打开了魔盒,众学子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俱是说些佐证之语——这都是些寻常可见的,偏偏若是无人提起,便从未有人留意。
猥琐男似是也想到了甚么,脸色微变,眼神复杂地看向方言,踟蹰半晌,终是躬身行礼道:“于细微处见真章,方侯之才,世所罕见也!”
方言对此人的观感便有了些改观,方才那些派人揍他的念头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待四周的喧哗渐渐趋于平静,又笑道:“这些佐证虽处处可见,却难以说服固执之人。本侯还有个法子,若是功成,既为如山铁证,亦不啻于为大唐开疆拓土之功!”
实在是低估了开疆拓土四字的重要意义,方言话音刚落,周围的呼吸声瞬间急促起来,此刻只觉被无数头恶狼包围一般,浑身上下被冒着绿光的眼睛看得遍体生寒,若不是没有尖锐得獠牙,方言丝毫不怀疑自己来到了一场饕餮盛宴上,而盛宴里最美味的食物他当仁不让。
“咳咳……”
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总算是唤醒了陷入狂热的众学子。
王敬猛然欺身上前,通红着眼睛嘶声道:“方侯,该当如何?”
“方侯,该当如何?”吴阳亦是涨红了脸,踏足上前。
“方侯,该当如何?”
第三个竟是猥琐男,满脸的希冀与忐忑。
“方侯,该当如何?”
“……”
众学子状若癫狂,声若洪钟,化成一道铁流,不断地敲打着方言的耳膜,青天白日的,竟有种霹雳当空的既听感。
唐善识不自然地抖了抖身子,往铁塔程处默身侧挪了挪,苦笑道:“姐夫是低估了自己的神奇之处……满长安谁人不知?方山侯从来都是言出必践的。他说开疆拓土觅封侯,那便定然不会有假。”
长孙冲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强装镇定地将双手拢进袖里,竟也有些向往,不无埋怨地道:“这等好事,小言怎地不事先与我言明呢?”
“诸位,且听我一言!”
方言的话如同惊堂木,声音虽轻,却如金石般掷地有声,众学子纷纷停止嘶喊,看向方言的眼神里,像极了爱情。
如风浪乍平,树叶静止,方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此事九死一生也。”
不出意料地,众学子脸色微变,却依旧倔强地不肯退缩。纵然有人已打了退堂鼓,却碍着脸面没有离去,内心期待着方言接下来的话会有所改变。
方言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想了想,却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如若今日不开口,以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提起了。
“遣一只船队,自东海向东而行,穿过茫茫深海,若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大唐,那便足以证明地圆说的真实性!”
方言说得言简意赅,但在众人听来,却不啻于平地起惊雷。
柴哲威张了张嘴巴,朝长孙冲道:“方才你说甚么?”
长孙冲想了想,干咳了数声:“今天天气不错……”
对未知之事抱有天然的恐惧是理所当然的,更不用说是关于远洋航行。对于古人来说,海洋是神秘的,虽说有蓬莱仙岛、精卫填海等种种有关海洋的传说,但大海依旧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从不曾被真正的揭开。从另一方面来说,脚踏实地是华夏人历来便信奉的准则,如若双脚离了地,便会觉得如无根之萍,随风飘摇,毕竟甲板再宽厚,船舱再严实,终究不是归处。
饶是自幼在莱州长大的吴阳也变了脸色,哆嗦着嘴唇不敢吭声。临海远眺吟诗作赋是风雅之事,但登船远航便是要命之事了,海上风云诡谲,气候多变,休说深海,便是沿海渔村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而支离破碎的都不知凡几,相对于遥不可及的功名利禄,还是保全小命最实在。
这样想着,脚步便不由退后数步。
作为众学子之中唯一来自东海的,吴阳的一举一动自然颇受关注,见他打了退堂鼓,众人的绝望便又多了几分,望向方言的眼神里尽是不甘。
这种结果倒也不出意料,只是遗憾却是少不了的。
“也罢,就当本侯……”
“方侯且慢!”
方言微微一愣,转过身,却见王敬站了出来,拱手笑道:“某愿意前往一试!”
方言有些惊讶,短短一炷香的功夫,王敬却仿佛分身饰了多个角色——质问马周时的大义凛然、指责猥琐男时的媚上欺下乃至于如今挺身而出的夷然不惧,放在后世,怕也是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级人物。
有与王敬交好的学子跺脚道:“王兴德,你莫要逞强!功名利禄虽诱人,但平白丢了性命岂不是冤枉?别忘了,你可是自幼生长在岚州!”
王敬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郭兄一片好意,某心领了!更何况……”
目光转向方言,眸底是不断疯长的狂热与崇拜,咧嘴笑道:“证明地圆说的存在,并不足以与开疆拓土之不世功劳相媲美,相信方侯必有所教耶?”
方言赞道:“果然才智卓绝。”
顿了顿,指着垂手而立不见丝毫自矜之色的王敬笑道:“以你之才干心智,若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