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方言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冬儿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卢靖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霾,似笑非笑道“方山伯果然好酒量。”
苏清寒呆了片刻,似是没想到方言此时会出头,不免有些感激,轻声道“方山伯”
方言摆了摆手,笑道“卢公子既然有异议,那就该早些提出来。现在提,是不是晚了一些为难两个弱女子,非君子所为。”
“君子”
卢靖云俊脸扭曲,不屑笑道“方山伯,你这是要当君子吗”
“聒噪”
程处默终于忍不住,怒喝道“作不出诗来,便滚回家去嗦个甚”
秦怀玉笑道“是极素闻范阳卢氏典藏甚多,想必卢公子定然学富五车,既然想替太华楚家出头,那便要拿出真本事来,言而无信,与小人无异”
“程小公爷,秦小公爷,你们这是要公然与范阳卢氏作对吗”
卢靖云将范阳卢氏四个字咬的很重,虽是俊脸含笑,语气却冰冷凌厉。
无关人等早已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李思文本是在楼上倚红偎翠,此刻也下了楼,与长孙冲侯杰站在一起,三个人目光不时碰撞,似是极为挣扎。
苏清寒与潇潇对视一眼,目光不断在台下流转,纤手紧紧攥着丝帕,红唇紧咬。
方言踉跄着上前,将两臂搭在秦程二人肩上,摇头道“纵然范阳卢氏屹立千年,一呼而百应,却依然不能言而无信。若是楚公子与卢兄作不出诗来,那就请自便,莫要平白污了卢氏千年盛名”
事情走到这一步,显然也是卢靖云始料未及的。万万没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肯为了一介青楼女子而忤逆世家大族。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不是在老家涿地,事情闹得大了,并不好交差。此刻也只能忍了怒气,冷冷道“既如此,还请方山伯挥毫作诗,若属佳作,在下便不再参与此事,如何”
“混账”
反正是已经开罪于卢靖云,程处默是破罐子破摔,怒道“斗诗一目,本就是让我等共同作诗,其中优劣自然由苏掌柜遣人评定。如若只有小言一人能作诗,那便是他胜出,至于是否属佳作,哪里轮得到你来越俎代庖真当我等软柿子乎”
卢靖云却不理他,盯着苏清寒一字一句道“苏掌柜,你意下如何”
这么多人在场眼睁睁地看着,苏清寒自然不允许烟波楼的名头被卢氏欺压,至于开罪卢氏的补救之法,显然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正待咬牙拒绝,却听方言又笑道“卢兄莫要为难苏掌柜,依你的便是。”
卢靖云抚掌笑道“爽快,今日若能见识到方山伯的风采,实乃生平快事”
方言阻止了程处默与秦怀玉,大笑道“酒来”
忙有喊堂颠颠地取酒,却被冬儿阻拦下来。小姑娘吃力地抱着一坛离人醉,摇摇晃晃地走来,憨态可掬。方言笑道“冬儿,你却是把本伯给晃晕了。”
取过酒坛,仰起头大喝一口,纵声长笑道“既然苏掌柜不曾规定了作诗范围,今日本伯便以美人为题听好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咕咚咕咚,又是一大口美酒下咽,往前晃着走了几步,朝终于抬起臻首的潇潇笑道,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稳称身。“
潇潇美目流转,俏脸晕红,艳若桃李,看向大醉的方言,双眸深处竟生出些连连异彩,红唇呢喃,纤手死死攥着衣衫,娇躯微微颤抖。
苏清寒怔忡失神,红唇微张,一时间,这位手段玲珑的女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卢靖云脸上的冷笑渐渐褪去,脸色铁青,鹰隼似的目光紧紧盯着方言。
”好“
程处默肚里墨水不多,却颇通人情世故,待看到众人反应,心知这两首诗定然是极好的,迫不及待地鼓掌大叫。
秦怀玉捏了把身边姑娘挺翘的屁股,在姑娘娇声不依的嗔怒声中嘿嘿笑道”卢公子,我这兄弟作的诗如何“
烟波楼里也不尽是纨绔,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卢靖云自然不会蠢到去否认,只是心里愤恨实在难以抑制,一时间,气血上涌,酒意冲了头脑,竟大喝一声”来人“
哐哐当当,刹那间,从楼外冲进数十个劲装汉子,手抚利剑,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苏清寒厉声喝道”竟敢带人冲撞我烟波楼,卢靖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纤手一挥,一群护院从后院鱼贯而出,一时间,剑拔弩张,波澜横生。
胆小怕事的早就寻了个房间躲避,头也不敢露。憨货阮恩还在说着醉话,被自家小厮寻了个物事堵住了嘴,疯了似的背上了楼,着急麻慌地随便进了个房间。
程处默和秦怀玉各自踏前一步,将方言护在身后。
卢靖云面目狰狞,大笑道“苏掌柜,本公子深知你烟波楼之强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华楚家与我卢氏素来交好,今夜说不得便要为楚兄抢一次美人了。”
楚遇林腰杆直了起来,张狂笑道“苏掌柜,识趣的还请让开,本公子对潇潇姑娘志在必得”
潇潇有些愠怒,终于说出了今夜第一句话“潇潇视烟波楼为家,还请楚公子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