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我去两仪殿要求见李建成都被挡在门外,我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执拗,也不知李建成为何这样决绝。就算对我心生厌恶,好歹例行公事地见见我,就算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我也爱听,像这样日日想出各种名目让底下人回绝我他竟不烦吗?
大暑过后夏意阑珊,虽花开永好,却隐隐有荼靡之势。数着日子该是立秋了,人道春困秋乏,连当值的宫女都时常呵气连天,我却失眠了。
正午时分,百无聊赖本想补睡片刻,可憎的是端得眼皮酸胀,头昏脑沉,硬就是辗转难眠。不再勉强,只得无奈地坐起来,璃影见了道:“如墨不在,奴婢可没那本事帮公主遮掩黑眼圈。”
我没好气地斜睨道:“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换个会化妆的丫头来。”璃影笑道:“别的丫头可没本事为公主疏通心绪,妆容化得再精致又如何,还不是治标不治本。”
我惊诧地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成‘解语花’了?那倒说说为什么这几天我明明困倦得很就是睡不着。”
她走到床榻前半蹲下摸着我的发丝,俏皮笑道:“公主大婚之日将至,太极宫上下无不张灯结彩鼓瑟笙歌。而您,大婚的主角反倒落了单,终日无所事事却又不得不随时恭候大事降临,所以就心情郁结愁闷,又紧张忐忑,心里想得多了自然就睡不着。”
我掰掰手指,苦笑问道:“怎么办,还剩三天了……”随即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什么,慌忙挽过臂纱边往外走,边急道:“还剩三天了,你跟着我去。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就是把东宫拆了,今天我也定要见到他。”
走出几步却见璃影停在原处,神色冷淡地看着我,问道:“就算见了太子,你又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身躯猛然滞顿,再也迈不开脚步。我要对他说些什么,这几日只管奔波于两仪殿和寝殿之间,心心念念想着在离开前见他一面,却不曾想过该说些什么。我们当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大概内心深处只希望印证他会原谅我,依旧如常。但若真是相视无语,是否如常又有什么意义呢?李建成想必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将我拒之门外,如璃影所说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尴尬徒留凄凉罢了。
虽说道理想通了,但一想到他日见面只能行君臣礼,等同陌路,心里就好似缺了一块儿。
忽听门外宫女道:“参见沈良娣。”忙搬过铜镜整理鬓妆,携着璃影一同却外殿。沈丹青身后跟了几个桃红装束的宫女,手里端着蜜合朱漆锦盘,陈设着大小形色各异的盒子。见我出来,宫女们俱是行礼,沈丹青命她们将东西放下后就都遣了出去。多日来失眠积聚只觉疲怠不堪,但见是这仗势也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沈丹青将盒子一一打开,唯见钗饰珠绦,鬓钿步摇,她温婉笑道:“这是最后一批嫁仪首饰,公主看看可还称心?”
我只觉无趣,前几日太子妃往这边送了许多东西,大到嫁衣锦帐,小到胭脂丹蔻。打眼一看只觉灿金流莹,晃晃耀目,竟好像直接把大把金锭镶嵌上。嘴上回着客气话,心里却赌咒婚后打死我也不会戴这些东西,又暗自责怪如墨是怎么把得关,难道在她眼中她家公主是喜欢开金店得?我分明记得前几天莫依约说过是最后一批,况且依照郑茯苓强势清高的性格,她一手承办的事情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却假手于人了?
心里泛着嘀咕,却还是做着样子查验。触目所及却见玉色温润,样式简雅又不乏清越高华。我随手拿起一根月牙玉簪,簪面磨琢得十分平滑,只雕成月牙形状,再不见任何装饰。玉色莹泽通透,遍染淡淡黄晕,真好似月光,虽无惊艳绝伦却飘逸清澄如仙。
我一时愣住,这件件尽合心意,好像量身打造一般。沈丹青道:“让璃影收起来,放在贴身行装里,免得到时混杂进嫁妆里不好找。”我奇怪地问:“怎么不用一同封存到嫁仪中吗?”她摇摇头,“最近长安流行新嫁娘家中父兄给特别备些嫁妆,不随嫁仪,都是贴身收着紧随新娘到夫家。慰藉新娘虽已出阁但家中仍有牵挂。”她满面喜色却说得我一阵心酸,生怕驳了她兴致故作上心地听着。她微微一顿,一拍头叫道:“你看我什么记性,两样最重要得竟忘了。”
说着从臂袖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塞进我手里。打眼一看,‘石磷之玉’若流萤烛火,散发清幽蓝光,即便在奢靡成风的隋宫里这种货色也是难见。我以为这又是什么出嫁习俗,沈丹青将我掌心合上,柔声道:“送给秦王妃,该有的礼数不能短了。”一时间只觉一股热流涌过,温煦和慰,溢满了感动。一种异样心思飞过,满怀疑窦,“这也是太子妃吩咐得?”
她略避开与我交错的视线,轻微应了声。转而凝眼问道:“听说你这几天都去两仪殿求见太子?”我涩然道:“若是太子让你来劝我别再去烦他就没这必要,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去两仪殿。”沈丹青眉梢微弯,勾起醇柔笑意:“你想多了。不过太子虽然不说,他的心思我也能猜个大概。”还能有什么心思,“他果真是厌恶我。”沈丹青目光缈深,好似蒙了一层软纱,温柔而忧郁,轻叹一声:“或许恰恰相反。”
相反……怎会避我如洪水猛兽?见我不信,她又说:“不过是说烂了的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在棋局自寻烦忧。你可想过他日?”他日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