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拍了拍桌子,喝道:“胡说!但就这上面的宝石少说也得百铢,这柄剑削铁如泥是以钨铁所铸,价值与宝石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才区区十铢。”他玩味儿地打量了下我却不与我交话,而是冲李世民道:“阁下看上去也是有身份的人,该明白赌场里的规矩。在下倒不否认这柄剑确然价值连城,但到了这里只能按这个数目成交。”大约进出这里的人都是嗜赌如命,若非穷途末路断不会典当,所以才纵容了他们胡乱诌价,我有点心疼李世民了,他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被我逼着以十个金铢贱卖不说,还得听那人半是讥嘲地啰嗦,正犹豫着干脆把剑拿回来算了。谁知典倌含笑着道:“若是阁下嫌少,在下倒有个好主意。不若将身后这位小夫人压上,起码能换三百铢。”
一声巨响,我觑了眼桌上李世民青筋暴露的拳头,以为他接下来就要掀桌子了,谁知只是冷着脸道:“洛里啰嗦得,还当不当了,十个金铢,赶紧拿过来。”
我抱着放金铢的包裹偷偷看他,他霸道地一把搂住我,隐忍不满地说:“要不是怕扫了你的兴,我非得把那人拖出来揍一顿,揍得连他娘都不认得。”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先玩,待玩得尽兴了,你再亮出身份去要回宝剑,白要一分钱不给,气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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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四周,玩得多数是蛊筛,也有骨牌,只见荷官一双白腻修长的手灵敏地发牌或是摇晃筛盅,其间吆喝声四起,待那一声筛盅落地顿时便鸦雀无声,却是比统帅手里指挥的剑还有号召力。
我从人群挤进去,从包裹里掏出一枚金铢,欲放还休,遂抬头问李世民:“压哪个?”他抱着胳膊,温煦地微笑:“大。”我将金铢顺着桌子滑过去,筛盅一开果真是大。我激动地跳起来抓着他的胳膊,叫道:“大,真得是大,夫君你好厉害。”
他双眼蕴含宠溺笑意,垂眸低望,抚了抚我的头发。身后荷官已将彩筹拨到了我跟前,筛盅声戛然而止,周围只含低声细语,我雀跃地拉低他的身子同我一起伏在赌桌上,偏头:“这次呢?”他将胳膊随意地搭在我肩上,“还是大。”筛盅一开又被他给说中了。
只消两场,面前已堆了一座小金山,我伸出两根胳膊抱在怀里几乎笑出了口水,“夫君,我们发财了。”他含蓄地凑到我跟前道:“你……可以低调些。”我坚决地摇头:“崇拜是盲目得。”
他甚有感慨:“我真没有想到第一次被你崇拜是因为这个。”
一路平顺,我压低了声音问他诀窍,他不以为然,道这个有什么诀窍,玩多了就能听出来。我瞪眼,“你什么时候玩多了?”他压了压微有褶皱的锦袖,“在太原的时候经常玩。”我抚弄着他的耳朵,一本正经道:“这种东西只宜消遣,不可上瘾,更不能经常玩,所谓十赌九输不是妄言。”他目光陡然深切了几许,遂如千年冰湖将人影全然吸纳其中,“以后你看着我,我就再也不玩这个了。”
不知该如何回应,那厢已出了问题,一路驰骋百战百胜的我们竟然栽了,我慌乱不甘地看着荷官将眼前金铢拨走了一部分,转眸去看他,却见唇角微弯,“开始动手脚了。”
我不解,身旁响起一声怒喝,一个油光红面的大汉像提溜小羊似的上去拽住瘦小的荷官,嚷道:“老子局局都输,说!是不是动了手脚?”竟他一波弄周围人亦蠢蠢欲动起来,叫嚷咒骂着往前涌,斜倚在赌桌上的我猝不及防在纷乱中被人推了一把,中间顷刻便如流沙渗于水间涌进来许多人,推搡间我已看不到李世民的人影。心中忐忑不安,随人流渐趋渐远,恍惚间腕上一紧被人挟制住往偏僻的角落里拖,我大喊‘世民’,喊声很快便湮没在喧沸的人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