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死了。
她喊完石破天惊的那一句,赶在反应过来的人们重塞上嘴前,咬舌自尽。
在她之前,已认命挨打的玉翘已挨了六七板子,因为王婆子的死,板子被周檀喊停了,毕竟再打下去,压在周家的头上就真成了“杀人灭口”。
呆在后园里的下人们恨不得自个儿从来没长过耳朵,但没法子,只能在周檀的严厉申饬下,闭着嘴各自散了。
而周家的几位主人也都移到了周夫人的上房里,兹事体大,无论是谢氏还是周檀都无法再继续瞒着周夫人。
周曼云盯着在三更天里唯一还亮着的灯光的上房,心底茫然。
估计是怕事态再行扩大,二房的高氏和四房的闵氏并没有再被缠进去,因听着王婆子叫嚷声音而受了池鱼之殃的只有娘亲杜氏一人。
曼云既担心着娘亲,也挂着长姐曼华。
据说周曼华哭累了,已经睡下,但曼云不信。
五岁的孩子才会上一刻哭得昏天黑地,下一刻就又睡得昏天黑地。成年女子却不会,何况事关名节二字,前世里苟且活下来的周曼云不知经了多少个日夜才慢慢放下了心结。
她会死的!周曼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一声长叹,从上房出来的杜氏抱住了傻坐在廊下等着自己的女儿,深深地望了一眼上房,那里现在只留下了谢氏一人。
谢氏一反常态,没有在周夫人床侧坐着,而是趴跪在地上,不停地啜泣。
谢氏现在深悔,悔不该在出门时,带上了王婆子这个祸根。当时她想着即便公爹和夫君还在狱中,也不能在有着亲戚关系的何氏面前落了排场,作为周府的的大奶奶和大姑娘出行,捧衣奉香,打帘跟班的人手得配齐全。
旅居丰津,人手不便,懂得规矩的王婆子也就被叫上了凑数。
到了县衙,谢氏自与何氏在后宅谈事,何氏的两个女儿邀着曼华去左邻的城隍庙走走,想着就近在咫尺,又要客随主便,谢氏就允了。
周曼华一出门,就被王婆子赖上了,说是要跟着曼华去城隍庙,顺道给死去的文哥儿祈个福。周曼华居然应了,用王婆子换下了另一个丫头,只带着她与玉翘去了庙里,在庙里又被王婆子三言两语撺掇与娄家姐妹散开了。
“王婆子应是故意的,姓张的没准就是她勾搭去的……”,谢氏悲愤,咬牙切齿。
“娄家姐妹知道?”,周夫人未置可否,沉呤着另问了问题。
谢氏不情不愿地挪了下膝盖,低声道:“知道的。”。
被张绍雄轻薄了的周曼华折身跳了金鱼沼,是个路过的生人跳下水把她扶上了岸,随后张罗着让曼华换衣裳的正是娄家的大秀。
“还有外人?那个下水的路人又是什么来历?”
“儿媳不知!”,谢氏的额上沁出了几滴冷汗,指尖抠住了掌心。
越问详细,周夫人就越是心烦。
当听到谢氏只心念着女儿,一见到受惊的曼华就急匆匆地赶回家,而跟着曼华的两个,还是何氏安排县衙的人捆了手脚塞了嘴弄回来的。一个绘着彩八仙的白瓷枕,就直冲着谢氏就砸了过去,在撞偏谢氏肩膀后,磕在了地板上。
“姓张的妹妹过年时刚晋了和嫔?”,周夫人冷哼一声,道:“他这是要借着势,算当年的旧帐?”
周夫人这么一说,谢氏才想起了当年旧事,老广恩侯曾为庶孙张绍雄求娶过忻子周娴秀,但却被公爹拒了。
原来女儿会是因此受了无妄之灾吗?谢氏心中更是悲从中来,跪行了几步,抓住了周夫人手,喊道:“母亲!”
周夫人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抚着谢氏的头顶,另一只手却是从床的里侧拿起了一个五寸见方的紫檀描金木盒……
约摸着早就已过了子时,现在已是七月初五。
周曼云在黑暗中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径发呆,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为曼华度过了七月初四的死期而庆幸,还是为可能会出现的惨事而惶恐。
要不要做些什么?我又能做些什么?
突然觉得莫名焦躁的周曼云掀被而起,坐直起来,抚上了自己的左臂,挽起了袖子。
让她出现不适感的是一直悄悄绕在她臂上的小蛇,这会儿,她正紧缠着身子将曼云的藕臂勒出了几道,蛇信吐着发出嘶嘶的轻响,小脑袋游移着,向着窗子的方向轻摆。
让我到窗边?周曼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下,缓缓地推开窗,小蛇一下子弹开了身子,挂在了窗扇的横隔上。
“你喜欢她?”,黑暗中,有声音问着,极清也极冷。
臭道士!周曼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喜欢她!”,这一次是陈述,对着又重新爬到曼云手上的小蛇,也对着下意识将小蛇拔到袖中的周曼云。
果然,这蛇是假道士有关!而且,居然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周家的院子里,而且有恃无恐地跟她说着话。
周曼云惊恐地看向了屋里似乎应该是正沉睡着的娘亲等人。
“只是让她们几个睡得更香甜些而已。我本来只是想带她走的!”,窗外的虚言,言语间带着点怅然。
曼云按下了狂跳的心,略忖了一下,想明白了道士所说后一个的她应当是指又被自己笼在袖中的小蛇。
盛夏的夜风轻轻地透着半开的窗,拂着曼云的发顶,居然也凉意逼人,糁得慌。
周曼云竭力地让自己冷静了会儿,才踮起脚尖,手扒着窗台,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