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时光却不会刻意留人。周显只能扯着嫡长孙周恪小心翼翼地将此前跟高氏、杜氏等人都交待过的话仔细交待了,额外更叮嘱了些并未跟内宅女子提及的大事。
高维之父高恭完成了允州河工事,因任职期内勤勉清廉,又升了官。正式地知了允州并负责起夏口行宫的督造事。
“老夫考虑与高家结亲,看的不是高恭,而是曾与你五叔学过画的高维,总想着青梅竹马,他也念着旧情会对云姐儿好些。
但是两姓婚姻所虑极多,高家不曾开口求联姻但却送子来霍城。此举本就暧昧,看他前后几封书信,也是怕那些想要与他攀亲的人家上门不好推脱,借了我们周家做筏子。
若是最后与周家联姻可说世亲,若是不成,他也能说只是亲戚人家寄读而已……老夫虽不喜他如此作法,但看在高维还算顺眼的情形下,也就乐得装了糊涂……”
倾耳受教的周恪频频点头。
虽然祖父有言,让他们读书尽心即可,不求仕途显达。但对会影响周家的陈朝官场,几个兄弟常听周显分析,因此对各类事情也渐渐有了各自的想。
高维的父亲高恭,时人皆赞清正,但说得实在些,也是因其出身书香。家中自有薄产,而且志向高远所求并非富贵而已。他的长子与杨翰林家联姻,图得也是个清贵中正之名,而杨家也是跟周家一样是能算到勋贵世家的拐弯亲里的。
不直接联姻,但说起来也是贵人们的亲戚,哪边都不靠着可以得了皇帝信重,若真是有事,却也能有人可求助。爱在这方面瞎琢磨的周忱在几个兄弟的私聊中,很是小人之心地评价过这位世伯。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几个不敢在长辈和几个小点的弟妹的面前提上半句田园五兄妹。
可现在看来。周显也不是单纯地只认了高家的好处,只是老人家平日藏得深,在平日对高家父子的赞扬肯定中,半点看不出。
粗通成人规则的周丬是认真地将所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阿爷如此直白地讲这些,是要他担当起家族长兄责任。做姐妹们出嫁之后的后盾,这一点,周恪明白。
腊月十五的辰时,桃花渡口,满载着义庆柳家嫁妆的船只卸货。
提前而来的这批嫁妆多是陈列在屋中的家具,式样繁多,从床塌屏桌到几凳盆架,要把周家小院里那个空空的新房填满。
一具披红的黑漆大棺在最后下了船。
江南人家嫁家中重视的女儿,讲究的就是从生到死,一丝一毫都不用婆家一丝一线。此次柳家嫁女到周家算是高嫁,也就格外更讲究了些。
特意站在顺意船行二楼窗口看热闹的曼云,看了看身边的周慎,兄妹相视一笑,齐齐对着那口大棺咂舌不已。
曼云不禁感慨下前世,也许是自己没带着棺材就嫁了高家,所以最后才落到了死无葬身之地。
一线从曼云眼前过的红色家具河流,也让她认识到今生不同。大哥周恪除了模样还跟前世一样,从他的字到他的妻子,都跟前世大相径庭。
柳家来的大嫂,应当比当年被谢家安排来的王家嫂嫂要好相与得多吧?
曼云正想着,被白露扶在张椅上的周恺指着楼下,开始连声叫道:“姐c!新娘子!新娘子……”
“怎么会有新娘子,这只在送嫁妆……”,曼云笑着纠正了一半,也呆住了,在棺木之后,有两顶两人抬的形,平顶青帐,只在轿顶结了朵大大的红色绸花。
因轿子是驱使人力,在陈朝有着严格的使用规定。一般在民间能见除了皇帝亲赐给年老病重官员,也就只有新娘子才有着坐轿资格。
柳家女要到明年才嫁,这时来的轿子里又坐着谁?
周曼云略思忖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只是对着身边的周慎与周恺没法讲。
等周家几兄妹回了周府,那形中人的身份也就含糊地传进了曼云的耳里。
柳家送来了两个长女身边的贴身丫鬟,一个大点的十八岁,另一个十五岁。她们将在周家住到新年的正月十五,然后再回到义庆。
当然,她们不是只干住着不做事,这两个丫鬟肩负着重大的责任。
因为周家众兄弟被周显管束的极严,过了年就十八岁的周泫本就没有其他大家公子身边所谓的“房里人”。
义庆柳家得知周恪立身端正很是欣慰,但为了自家姑娘的未来考虑,还是依着旧礼,选来了两个人来做“试床”。
既来试床,也就是由着周恪挑一个或是两个都要了。而她们在相伴周恪一个月后,会回到义庆。待柳家姑娘嫁来时,或跟着来当通房或是直接被打发,就由周恪决定了。
傍晚的修裕堂中,周忱等几个十几岁的大男孩都晓得点儿女事,好奇而又兴奋地围着刚见过两女的周恪,问东问西。
“恪大少爷要被试货了!”,徐羽大笑着,拍上周恪的肩膀。
周恪的脸瞬时红得赛过了盖在嫁妆上的红绸,打着结巴应道:“明……明天……我还要跟大伙儿一起去泽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