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蓉轻轻点头,“这是我娘写给母亲的。我依稀记得,那时候母亲不在中原,却想不起地名。只记得母亲来一回汝阳,路上大约得半个月。你先瞧那落款。”
凤翎翻过信纸,去瞧信的最后。
阿凝。
昭兴七年正月十一,子时正。
箫蓉的声音更缓,带着轻叹,“昭兴七年,我正好三岁。这封信,我娘是大半夜里写的,第二日大概也忙,就没发。我记得爹爹与娘出事,正是元宵之后不久。”
“那年元宵,母亲亲手扎了一个兔子灯给我。那灯很别致,带着轮子,可以拎,可以拉,我欢喜得不行,所以印像十分深刻。据此可以推断,我娘写好这封信,没来得发,母亲就正好到府,还与我们一起过了元宵。”
凤翎“恩”了一声。
箫蓉的话解释了她的疑问。
墨氏写完未发,就把这信随手放在了某一堆信里,又被汝阳候当作遗物保存,这才存到今日被箫蓉发现。
箫蓉话中稍歇,凤翎就翻回前面去仔细看信。
信中无非是写些府中趣事。
墨氏很骄傲地说起丈夫和一双儿女,然后抒发一下闺中苦闷,念及当年江湖逍遥之类。
很普通的一封信。
信中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提到了一个叫阿若的女子:“阿敏不知罢,原来阿若与那雪狐狸竟是一对欢喜冤家。”
然后信中洋洋洒洒,写得都是阿若和一个绰号“雪狐狸”的男子。
写他们这些年一直如何吵闹不休,雪狐狸又惹了多少fēng_liú债之类云云,却没想到阿若倒在他身上用了情。
信中满是惊奇。
说明墨氏与阿若和那“雪狐狸”颇熟,但也是到写信时不久才知道阿若的心思。
墨氏说,阿若终于口出无状,逼走了“雪狐狸”,又是后悔又是气恼。
正巧知道墨氏有孕,阿若就想来候府恭喜墨氏,顺便向墨氏讨些主意。
在信中。墨氏邀郭氏一同来府,说是姐妹三人许久未见,正好叙旧,还可替阿若排解一下。
墨氏的意思,或许郭氏可以遇得见雪狐狸,可以劝上一劝。
凤翎从信中抬起眼来,问。“这个阿若……”
箫蓉苦笑,“我跟嫂嫂说起的那个吴姓女子,小的时候,我唤她若姨。”
那个吴姓女子?
箫蓉轻轻点头。
凤翎心中一惊。
这不对。
从墨氏的信中很容易看出。这个阿若中意那个江湖绰号“雪狐狸”的男子。而且两人痴缠得颇久颇苦。阿若又如何会在突然之间改变心思,爬了汝阳候的床?
箫蓉的眼中也带着同样的疑问。
“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想,这个阿若,她要么是巧舌如簧骗取我娘的信任。借机接近我爹;要么,就是当年与我爹的事,还另有隐情。”
“确实有些蹊跷。”凤翎点头,“这个阿若后来怎么样?”
箫蓉摇头,轻勾唇角,“事发之后即不辞而别,一直没有下落。但是,”箫蓉抬指点点凤翎手中的信,“这个雪狐狸……前几日我瞧见这封信。就想起那时事后不久,爹爹在府中遇袭受伤,护卫们抓住了刺客,那时我小,不记得刺客的名姓。就记得嬷嬷们私下聊天。偶然的一句话,说那么俊俏的男人,取个什么狐狸的名儿!听着就不是好人。”
“我知道爹爹向有在府中备份卷宗的习惯。所以我去偷查了爹爹房中的卷宗,所幸还留有当年的行刺案。那个男人,就是雪狐狸!”
凤翎蹙了眉,“所以你猜想,雪狐狸是为那阿若复仇而来?”
箫蓉点头,“我想,阿若应该是死了,死前把这件事告诉了雪狐狸。因为这件行刺案当时就以雪狐狸的引剑身亡而告终。我又回头再去找了几遍娘留下来的遗物,”
箫蓉拿起凤翎放在床上的另一封信,递给凤翎,“找了几天,我找到了当年阿若写给娘的信,就是这封。”
凤翎接过,展开。
字迹隽秀小巧,与墨氏的肆意张扬完全不同。看笔迹,应当是个心思细腻,温柔婉转的女子。
凤翎一样先翻过看落款。
阿若。
昭兴六年十二月初八。
“来信的日子相符。”箫蓉道,“若姨来府,是在元宵后第三天。”
凤翎轻轻点头,翻回去看。
这封信,阿若是边哭边写的。
“我心中苦闷,无处可吐,唯有阿凝可诉心意。”
“有件事,阿敏姐一直问我,我都矢口否认。”
“原来我是在骗自己。”
“我今儿终于逼走了那只狐狸,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痛得像要死了一般。”
“阿凝姐,我是真的喜欢雪狐狸吧?”
……
信中几处提及“雪狐狸”的地方,墨迹都被晕开,留下淡淡的水迹。
整封信充斥着哀怨自责与内心的矛盾挣扎。
阿若对“雪狐狸”的心意,不像是假的。
而雪狐狸也确有其人。
阿若爬床的事,就显得十分蹊跷。
而且,常理来说,利用汝阳候醉酒,在墨氏的地盘上大大方方的爬床,这样的做法不过就是为了替自己名正言顺的讨个身份,逼汝阳候就犯。
阿若却二话未说,销声匿迹。
最终墨氏抑郁自尽。
最大的受益者是郭氏!
凤翎抬起眼来瞧箫蓉,箫蓉的眸光里带着无奈。
凤翎就猜到箫蓉与自己有相同的想法。
当年的事情,少不了郭氏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