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鼻子好呢,错不过一点味儿。我总记得,小时候起,你爹就常拿我的鼻子打趣,说我又不属狗的,鼻子怎的灵成这样?”
甘氏带着苦涩的笑意说这些话,似是陷入儿时快乐的回忆,忽的脸色一黯,眼中朦胧,“也不知如今你爹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甘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她没法说下去,她如何说下去?
秦天河一走十年,内心里,她当然希望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丈夫还无恙的活着;可若是活着,十年音讯全无,人心又会变成什么样儿?
甘氏不敢深想。
凤翎也没法接她的话.
她知道秦天河不但活着,还左拥右抱锦衣玉食的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娘总有一天也会知道这个事实,然后痛苦会接踵而来。
可若是非要迎接这样的事实,就让这种被背叛的痛苦尽量来得晚些吧。
拼了她重生的性命,也要让娘尽量远离前世的命运!
凤翎紧咬下唇,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甘氏却是误会了叹气的含义,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别担心,你爹……肯定是什么事儿耽搁了,他……”
甘氏伸手悄悄按自己的眼角,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定然还活着。”
凤翎冷笑轻哼一声,死了才好呢!
他要死了,他们就能幸福。
甘氏放开她,起身铺床准备洗漱,一边说道,“早些睡吧,昨儿个也没睡好,小脸黑得。”
凤翎这才想起来。她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那本《常氏毒术》明日要还,她还有大半的图谱未描。
临摹植物图谱是件很费劲的事情,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凤翎赶紧起身,手脚麻利的随甘氏洗漱完毕,等甘氏睡下,凤翎忙了大半宿,实在睁不开眼才躺下。
第二日随甘氏一早起了,又向齐氏告了一天假,在屋里写写画画一个上午,直到未时将过。凤翎总算将整本册子描摩完毕,揉揉酸疼的肩膀,凤翎微松了口气。
闭上眼睛。书中的一字一句竟接二连三的闪现出来。
平时没怎么感觉,这时凤翎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
重生以后的记忆,似乎比上世要好上许多。
册子上原本都是晦涩难记的草药名,调制方法,她还怕自己记不住。谁知只看了一遍,摩了一遍,册子中所有的东西便如牢牢的刻在了脑海中。
书中的每种草药,大到叶片,小到脉络,只要她一闭眼。脑中便如展开一幅图画,画中之物如眼见,清晰得让她吃惊。
虽然前世并没有什么寻草制药的经验。但凤翎相信,只要能寻着草药,她就能认得出来,再假以时日,她定能将书中所述的蛇药方配制成功。
现在是腊月。二哥遭蛇毒是在明年三月,她得抓紧时间。
还有外公屋里藏着的东西。
她得多去几趟南山。
凤翎起身拿起册子出门。
和记忆中的一样。祭拜过后,甘氏便开始忙得脚不着地。
也幸亏是这样,甘氏早上起来以后就再无暇于她,也就省去了她费尽心思解释的麻烦。
凤翎径直往厨房而去,这个时候,甘氏应该在炸豆腐丸子。
豆腐丸子是乡里人家在新年时都会准备的食品。以豆腐、地瓜丝、面粉加水和成浆糊,捏成丸状下油炸透后,放篮中挂于檐下,年后还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
豆腐丸子带着些肉味,能储油,可煮汤可红烧,对于年后菜色贫乏的农家来说,豆腐丸子无疑是一种方便且美味的食品,也就需要准备一定的数量。
所以往年的这个时候,炸豆腐丸子是甘氏的头等大事,常一弄就是几个时辰,每次都会因为在炉边呆久了,回屋就流鼻血。
今天却有些不同。
凤翎在厨房找着甘氏的时候,她正在手把手的教罗氏炸豆腐丸子。
甘氏教得认真,放慢了动作边说边示范。
“这样,舀在手中,稍用些力,挤成丸子,再用汤匙一刮,”随着甘氏的话音,一个圆乎乎的丸子便从甘氏的指缝间探出脑袋来,再落入灶间的油锅里,在冒着泡的油里滚上几滚。
“等外皮硬了,再轻轻拨动,等颜色变得八成金黄,就要捞出,不然会太过。”
罗氏边听边点头,神情之间虽有些忿忿,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看来情形就像凤翎猜想的一样,罗氏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就被遣回娘家,但有了这个教训,秦家小院里也足够消停几天。
“这是我教你做的最后一个,琼花,你好好记着,剩下的都归你。”
甘氏又熟练的往锅里挤了个丸子,便将手中的汤匙递给罗氏,自己则往边上退开一小步,将灶前的位置给罗氏让出来,一边说道,“咱爹最爱吃这丸子,有你昨儿的事情,你也正好做了哄他开心。”
言下之意,再耍什么花招,后果就会昨晚一样。
罗氏不答,接过汤匙,气哄哄的往锅里挤丸子,结果力度太大,丸子跳进锅里就溅了几滴油出来,正中罗氏手背。
罗氏“啊”的一声跳开。
甘氏只说了句“当心,油热,”便又去忙自己的。
罗氏只得将手背用力的往围裙上擦擦,再去挤丸子。
灶边放了一小盘金黄色、圆滚滚的豆腐丸子,旁边的一个小瓷碗中盛放着几个黑得如焦炭一般的,隐约能看出丸子形状的东西。
大概是罗氏炸出来的。
凤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