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贫瘠荒僻的小小绿洲里,原本只有四户牧羊人家,万青一行人的到来,这里一夜之间搭起了十几个草棚,直到现在,二百余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没洗过澡,水源实在匮乏,每日里只能布巾沾了水擦擦身子。原本可以找个水源充足的地方住下,万青为了安全无忧,固执的在这里安营扎寨。
“少夫人如此胆小,真不知当年哪里来的勇气离开许家。”陆九当时打趣万青。陆九和这些护卫都早已习惯了任何恶略的环境,一群沙场拼杀出来人,若是吃不得这点牛毛般的苦,早就没命在这世间逍遥了。
万青拍了拍身上灰尘,只说了一句“本少夫人不想你们辛苦。”这么多护卫,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就是要拼了性命的,拼命这种事情,还是远离为好。
而今面对许昭,万青浑身轻松,他的人,不曾损了丝毫,原原本本的还给他。
一场民乱,一场国丧,一位新皇登基,许昭毫发无损的来接妻儿,多么不易,谁都站在这风沙里,他的两个儿子,壮实的像是两只小狮子,顶着黝黑的小脸,欢快肆意的在这些浑身都带着杀气的护卫中玩闹,在古安,那一个儿子至今还是依偎在祖母怀里,一群婆子丫头伺候的周全,胆子也是不小,只是过于娇气,如若放在这缺水村落的草棚里,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也能这般欢快。
这大成国换了皇上,丝毫不影响许家内院的繁华。琳儿姨娘和那两个通房丫头在那小院里一直斗的有声有色。许萱还是抱怨月银不足。新进门的二少夫人倒是懂事些,日日在许夫人身前伺候着,婆媳亲如母女。这样一群女人,实在不知是不是许家内宅福分过于厚重。
许昭打量着眼前这个贫苦村妇一般的妻子,脸上黑红一片,头上包着粗布,配合这一身臃肿不堪的粗布衣裳,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穷苦妇人是他许昭的妻吧。如若不是那星月般的眸子里还是一派云淡风轻,许昭也是不敢认下这不堪入目的妻子。
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就全部整装待发,回古安。
万青原本固执于回岭南茶园,许昭说“南边尚未安稳。”
万青仔细考虑了一翻,如若死活不走,凭许大公子的暴虐。还是去古安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初那死也要死在岭南的坚持,就这么土崩瓦解。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起程前,万青也得到了许昭的承诺,待到岭南时局稳定,就是回岭南的时机。
又一次千里大挪移,白沙洲,再见了。
万青以为许昭会耐不住性子,带着几个护卫骑马先行,半个月下来,许昭一直跟着马车慢慢挪移,偶尔还会挤进万青的马车里避寒,日头高挂的午间,定要带搂着两个儿子快马驰骋一翻,人生得意须尽欢。
大局已定,许老爷官复二品再临朝堂任职兵部尚书。新皇并未血洗肃杀前朝臣子,还未出手清理,倒是多数大臣纷纷自觉告老还乡。万年也随着这一翻官员变动,官升一级,如今已经是正四品。被先皇派往南方巡察水利,还未出中原,运河停运,于是,万年等人换乘马车继续向南,等到他们到了南方,正逢兵乱,万年一不小心和同僚走散,一个人千辛万苦遣回中原,待到回到国都,皇上噩了,新皇登基。万年作为水利司为数不多的与平番王无关的小官,当然是喜迎鸿运。
在许昭来接万青之前,许老爷正准备举家上国都赴任,那三进的院子倒是只剩下琳儿姨娘和两个通房丫头,还有陈姑姑四冬丫头和百味居的人。
十一月中旬,到了古安,大雪纷飞中,万青带着两个儿子,回到了这曾经肝肠寸断的地方,不在意,也就不疼了,全当是一次做客,曾经,现在,不过是许家的一个过客。
许昭带着万年直接进了许老将军府,这一双小狮子进门就被许家人前后簇拥着,在许老将军的大厅里磕了个头,随后就接了数不清的玉石金银,许老将军盼着这双小狮子已经整整一年,一对重孙子,让这将军眼底蓄了一汪老泪,搂在怀里放在腿上,取了一对早已预备好的麒麟玉牌挂在了这一双小狮子的脖子上。这对麒麟玉牌是高祖皇上所赐,到了这小哥俩身上,已经在许家传了五代人,终究是用上了,在不需放在锦盒里代代珍藏。
北道被许老将军拉着喝酒,实在是分不清辈分,按照年龄,江湖规矩,许老将军最多算是与北道同辈。一坛子窖藏60年的陈酿喝了精光,许老将军已经吐不清楚字眼,北道也是喝的飘飘然,许昭趁机问,“北道先生可愿意在古安常住。”北道乐呵呵的说“两个宝贝徒儿喜欢,我北道就喜欢。”
万青带着于婆婆四月丫头和田家孙家夫妇,当然还有红袅,还未进了这三进宅子的门,红袅先冲了过去,它在这三进院子里度过了很多时光,陈姑姑四冬都曾经宠溺孩子一般待它,红袅都会落泪,还有谁可以忍住,再度相逢,再度回到这千辛万苦才离开的宅子里,万青看到的不仅是陈姑姑四冬,还有百味居的人,还有大山两口子和那个依然圆滚的汤圆,大山还抱着一个小汤圆。
就算是回来了吧。
如若被情义牵绊,人也就在难洒脱。
十一月二十,国都万家人都来了,万长已经变成少年,锦衣在身,眉目清朗,看着万青说不出话来,万老爷子精神还好,虽说是老了很多。万吴氏现今倒是真如贵妇一般,眼泪挂了一脸。
大头黑豹最先扑到了万青怀里,哼哼唧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