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延庆帝座前,简凤朝行君臣礼,延庆帝神色淡淡,挥手赐座。随即与披着金红色袈裟的班首娓娓话语。
众臣三两交头接耳,低低谈起探得的只言片语,有揣测简凤朝受伤原因,有估量出手伤人的悍徒,有叹服天元寺高人深藏,不一刻又议论起乔家,乔阁老撞墙死后,乔三小姐跟着撞墙而死。有怀疑乔阁老真做过那等事,有唏嘘乔三之死倒全了孝女之名,有担心乔家失去顶梁柱会撑不住。话语的声音都压得极低,甚至以手蘸酒在桌案上书写。
沈雪眯着眼看简凤朝徐徐落座,看他在内侍的环候下垂眸进膳,便把目光转向简少华,但见得简少华容色铁青,两眼怒火熊熊,恨不能立刻将简凤朝烧死。
沈雪没有忽略简凤朝悄悄翘起的嘴角。以及悄悄向简少华睃去的眼波,心中悚然一惊。
果园里两个人攻守互推得不亦乐乎,此时此刻,相比四十岁的简凤朝那份中年人独有的沉稳无波,二十多岁怒形于色的简少华显然落在下风,简凤朝露出来的段数要比简少华高得多,这不仅是年纪的差异,更是阅力、心智的差异。
意欲夺回帝位的信王府,如果事成,延庆帝父子难逃一死。如果事败。信王府必定灰飞烟灭,可若是简凤朝登基,简少华很可能要被简凤朝养在宫里,夜夜贡献黄瓜和菊花。
沈雪望着眼前的菊花酒和菊花茶,再也喝不下一口,嘴里的素食也不再有鲜美的味道。
这事儿,她和慕容迟似乎做得过火了。怎么说简少华也奋勇跳水救她一命,刑部公审算作她还清简少华的救命之恩。果园之事已经发生,无可挽回,就当是简少华逼她为妾而付出的代价吧,从今以后两不相欠,至于信王父子那值得同情的遭遇,与她无关。
沈雪抿抿唇,失笑。简家父子兄弟这般上窜下跳,倒似是一群小丑。浑不知外力入侵,简家王朝大厦将倾。
海鲨在慕容迟及北晋势力的支持下,已经展开对文臣第一家的报复,乔家这棵大树根死倒下,将砸得南楚朝野尘土四起,而长安的防务又落入慕容迟的手里,稍假时日,慕容迟必能真正掌握十万御林军。
沈雪把目光转向同列侯爵席的沈家大姑奶奶沈雲雲,暗暗磨牙。
慕容迟说,只有海陆空三人知道他的意图,嘁嘁,他倒是忘了东安侯府的人。
孔淑宁口口声声说是叶超生亲手脱了她的衣裳和鞋,现在想来应该真有其事。慕容迟告诉她,绑架孔淑宁是海鲨带人干的。他一面以叶超生的身份出现,令孔淑宁在众人面前咬定他们私相授受,一面请沈雲雲出面假说他与郑伯豪斗了一天棋,结果使孔淑宁颜面尽失,最终被孔家送进家庙。
在叶超生的身后,还有个屁颠屁颠的郑叔俊。
堂堂东安侯府,居然成了北晋的奸细!
沈雪想了想,还是拈了一块冰糖放进茶碗,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茶就是茶,不干别个事。
像东安侯府这样的,慕容迟手里不止一个吧。
沈雲雲已知夫家投靠北晋,想来不会坐视娘家被灭。沈凯山述职回到长安,沈雲雲很可能开始游说。久在北疆与晋军相抗的沈凯山,当知晋军战力十年来突飞猛进,面对慕容迟亲领晋军主力,抗争到底,必将会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
前几日,沈雪在老侯爷的书房里看书,偶读沈家家谱,了解到沈家先祖秉承忠孝礼义的行为准则,可谓世代忠良,但每一代家主都以保存沈家为至上目标。君王与家族,两者能够共存,沈家家主会选择忠君,两者不能共存,沈家家主将依祖先遗命,选择爱家。
三十万沈家军,那是很有分量的筹码,于晋,于楚,不管于谁,沈家都会有足够的底气。
投晋,这个难启的盖子,由沈雲雲去撬吧。
沈雪抬手将鬓角的散发撩到耳后,下意识捏了捏耳垂,忽然想起来,刚才在竂房里洗漱没洗耳朵,耳垂上应该还沾着慕容迟的口水,一念及此,不由得脸上一热,想前世的他一身军绿戎装,想今世的他长发轻袍。沈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桃花运真是灿烂极了。
丝竹声停,严德妃开口说话,意思是今年的重阳很热闹,有几家少年郎相中了可心的女子,家中长辈求到她这里,延庆帝深觉成全佳偶乃人间美事,便由严德妃出面赐婚,给这些妙人儿送福。
那几户人家纷纷上前谢拜延庆帝和严德妃。领着旨意高高兴兴回席。长亭里一时热闹起来。
严德妃掩口咳嗽两声,道:“定国公府赵三小姐,镇北侯府沈四小姐,请上前来。”
长亭里忽地安静下来,一双双目光都落到赵青莲和沈霜霜的身上,延庆帝这是要乘兴给这两位贵女指婚吗?这两位贵女,出身高贵,更兼才貌双全,哪两户人家当得起呢?
赵青莲的脸色刷地惨白。沈霜霜的脸色更是惨白得透明。
定国公夫人和赵氏跟着站起来,各扶自家女来到上座前,盈盈行君臣礼。
有内侍向前几步,恭恭敬敬捧着金灿灿的黄绫,尖声道:“赵三小姐,沈四小姐,接旨!”
定国公夫人和赵氏带着赵青莲和沈霜霜一起跪倒。
内侍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定国公府三小姐赵氏青莲,镇北侯府四小姐沈氏霜霜。名门淑媛。才容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