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睃许嘉腾一眼,“许大人刚才承认,汤氏找过他,喝过酒,聊过天。这种纯喝酒纯聊天,只显得许大人不解风情,而汤氏却在这纯喝酒纯聊天中看到了契机。”
延庆帝身子向前倾:“这话怎么讲?”
沈雪微福:“先说第四个节点,汤氏能背叛年近六十官居四品的唐知府,也就看不上年近六十官居从五品的俞员外郎,加上乔员外郎殉职时,汤氏已有身孕,不敢招惹俞员外郎。
“之前第二个节点,亲历过辉煌的许家长者为重现辉煌将不择手段,希望压在许大人身上。而许大人的继妻杜氏,从六品官身的杜父十多年不见升迁,杜家还没规矩,对许大人不会有任何帮助,不定还要拖累许大人,且许大人与杜氏成亲两年,却不相识,无从说夫妻之情。
“再说第三个节点,许大人在工部吏员中,年轻英俊,虽是个从九品的小吏,但是可以猜想,两年外办苦差下来,陛下必有封赏。果然,陛下唯才是举,用人唯贤,刚刚回到长安的许大人,升做六品主事,跃了六个品级呢。更重要的是,许大人心软,重情,守规矩,不欺他,欺谁去。
“于是,汤氏摇身一变,凭一点点露水缘,做了欠乔员外郎一命的唐知府的义女。接着,一封休妻信寄到了许家,从六品与正四品,没见面与怀有男胎,许家长者很快做出决定,决定在许大人回京的当天休掉杜家女,给唐家女腾位子。
“守规矩的许大人,相信乔员外郎的小妾,怀的孩子当然是乔员外郎的,重情的许大人,当然不忍救命恩人的女人和孩子受到伤害,汤氏说瞒,许大人不会做揭,心软的许大人当然不会忤逆长者的安排,杜氏休便休了,汤氏娶便娶了。
“换一户人家,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发生。汤氏看准了许大人的蠢,算准了许家的狠,瞒天过海,凭两封模仿笔迹的书信成功进入许家,下一步就是成为许家的女主人。”
许嘉腾如被抽去筋骨,瘫倒在地上。桃红柳绿看着她们深恶痛绝的沈雪,不敢相信被祖母和母亲奉为救星的嫂嫂,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
长亭内外静悄悄的,到底是说汤氏太聪明,还是说许家人一个比一个愚蠢?其实无所谓聪明愚蠢,世事无常,当人们的心里充满贪念,就会生出各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谁在利用,谁被利用,谁又比谁聪明,根本说不清。
简少华望着灯光下面容清冷的沈雪,暖暖地想起在刑部大院,她舌绽莲花,力挽信王府清誉。这样的女子,任何心机、手段,在她面前都将无所遁形。简少华心头突然明朗,这样的女子,岂甘为人妾室,便是许她以正妻之位,不付她真心,也绝对收不到她的回应。想到这儿,简少华茫然了,怎么做才算付出真心?耍嘴皮子定是没用的。怎么做才好?
有一些少年郎,惑于沈雪的风姿容颜,心鼓咚咚敲得正响,此时见着她伶牙俐齿,身手敏捷,更凛若寒冰。不由自主把敲响的心鼓默默收了回去。
沈雪瞥了瞥面无表情而双肩轻抖的工部尚书,淡淡道:“其实。欺许大人的,又何止一个汤氏,工部的这些喜欢偷吃的人,哪个不在欺他。有孕的汤氏攀住许大人,于谁都是丢掉了一块巨石,乐得站在一旁,轻松看许大人头顶上绿云飘飘。”
延庆帝端着金龙杯,好一阵出神。严德妃向内侍轻轻摇了摇手,内侍便向工部尚书挥了挥手。冷汗湿透中衣的工部尚书带着他的属下。几乎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离花园,工部的脸丢得太大了,他这个尚书,还是引咎辞职吧!
严德妃轻轻叹了一声:“机关算尽,反误性命。杜氏之冤,总算大白了。”
沈雪垂下眼眸。沉沉道:“不过是汤氏算漏了两步棋,一是杜氏的父亲溺亡,杜氏无家可归,偏又是个贞烈性子,红衣红鞋上吊告阴状,把许家休弃大妇这件事闹开了,另一个是许大人也不知公主与杜氏交好。杜氏之冤能够在御前大白。”再次把简凤次高高祭起,有屏障为何不用,挡不住枪,挡挡简也是好的。,
严德妃温声道:“杜氏现在心智缺损,又无处可去,沈五小姐,你有什么打算?”
沈雪神情默然,慢慢道:“许大人不承认那休书是他写的,那杜氏依然是许家妇,可是,德妃,许家长者已对杜氏赶尽杀绝一次,而今把鱼眼当明珠丢了大脸面,难免不会迁怒于孤女杜氏,再赶尽杀绝一次。臣女只觉得杜氏遭遇太过凄惨,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人救她第二回,如果许大人执意不肯休妻,为杜氏生命计,求德妃赐他二人破出许门,自立门户,许大人的祖母、母亲、妹妹,以及侍候她们的下人,不得靠近杜氏百尺之内。”
许嘉腾浑身一颤,颤声道:“不可以的,百善孝为先,孝乃人伦之首,怎么可以破门自立,弃长者不顾?”
沈雪凉凉道:“那你就写休书吧,当放杜氏一条生路。”
许嘉腾挺直脊背,大声道:“我不会写的!红薇是我妻子,永远都是!”
沈雪冷笑一声:“许大人,我刚才那么说,于你许家,的确是大不孝的话,父叫子亡,子都不得不亡,何况一媳。我却想请教许大人,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杜氏身受杜家养育之恩,却上吊寻死,是不是对杜父杜母的大不孝?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