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静静相拥之际,忽听外面有人道:“……禀莲座,赤武帝到访。”师映川听见这话,顿时猛地一凛,身体也随之僵了僵,突然间他推开连江楼,直接出去了,连江楼知道他深恨赤帝姿当初设计引他入套,导致身败被囚,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时间便命人好生跟在青年左右,小心照顾,自己则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就去了前殿接待客人。
赤帝姿此次前来乃是与连江楼商议寒冰泉之事,之前赤帝姿虽然以此骗得师映川中计,但此事却是不假的,那寒冰泉渐有干涸之势,确实需要极南之地的万年玄冰来代替,而若是想要将这大洋数千尺之下才有的东西顺利取到一部分,非大宗师不可得,至少也要集合四名宗师之力,一时间二人正议着事,突然间却有脚步声款款临近,片刻,有人掀开珠帘款步而入,缓缓走来,软底的鞋子踩在光洁地面上,殿中明亮的日光照着雪白面孔,如云出岫,只身而来,仿佛将整间大殿猛然照亮,一袭绛红色金线麒麟绣纹的宽袍,衣上精心刺绣的图案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美,万般华彩尽笼其间,除了师映川之外,还会有谁?
然而就在师映川出现的一刻,就在赤帝姿的目光落于对方雪白容颜上的瞬间,突然这个留着一头漆黑齐耳短发的英俊男人神色剧变,整个人明显微微一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突兀地怔在当场,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来人的脸,眼底深处有几分恍惚之色,袖中的手亦且微微攥紧,但很快,赤帝姿全身绷紧的肌肉又慢慢松缓下来,脸上的神色模糊不清,眉心当中那一小片如同火焰形状的古怪蓝色花纹似乎在微微扭曲,他不是没有见过师映川,然而那时的师映川纵然与燕乱云生得十分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可此刻眼前的这个红衣人那清瘦的面容,原本线条清砺,有男儿刚毅之态,却只因为瘦了许多,几道肌肉的移位变化,就有了异样的改变,一眼看去,几乎就是燕乱云活生生站在那里!
连江楼见师映川出来露面,不觉微微皱眉,道:“……你如今身子不便,如何就出来了。”师映川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黑发如乌木一般的赤帝姿,片刻之后,才嘴角扬起一丝极有分寸也极微妙的笑色,眼波流转,淡然道:“既是听说有故人到此,我又怎能不见上一见呢?”
他面上带笑,神色极为沉静安宁,只是那目光却冷如冰霜,依稀透着寒气,这时赤帝姿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目光亦清透如旧,嘴角微微一抽,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师映川,师映川却并不与他对视,只淡淡一笑,两手抄在袖中,再未有丝毫神情变化,声音柔和地道:“我今日这般光景,都是拜赤武帝所赐,阁下的这种‘恩惠’何其深厚,我是不能忘的。”说着,一面微垂下睫毛,笑容愈深:“……日后若有机会,师映川总会有所‘报答’的。”
话到此处,除了笑容不变之外,青年的面目神态之间已是说不出地阴冷诡谲,不过忽然又一转话头,笑悠悠地道:“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是正常,各大势力共同占据天下,多少年过去,早已形成一套相互平衡之道,而这平衡是不能被随意打破的,否则就会引发不可知的后果,而我的出现,就是要一手毁去这个平衡,打破既有的局面,如此变数,谁会允许?我自然就是在自取死路了,莫说是赤武帝这样一向与我非亲非故之人,就算是……”
话到这里,青年脸上已是晦暗不明,笑容森森:“……就算是连郎,在我壮大到已经极度危险的程度时,不也一样选择了将我镇压?所以啊,这么一想,就又有些心平气和了。”
就在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今日赤帝姿既然来了,那你现在立刻便向连江楼提出,让他向赤帝姿索要六如散的解药!你已服下百花乱元丹的解药,现在体内的四道禁制已经解开三道,只要武帝城的六如散再解开,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天下之大,还有谁可以再将你囚禁束缚?”师映川微微一怔,在心中下意识地道:“向他……索要六如散的解药?”宁天谕低声冷笑:“不要忘了,侍人不但怀孕不易,就连产子也一样不易,别看季玄婴顺顺利利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可他是什么修为,什么身体素质?自然不同的,至于普通侍人,若是没有武艺在身,但身体强壮的话,大概也还可以勉强挣扎过来,若是既无修为,身体情况也普通甚至孱弱,那往往一生产就是在过鬼门关!梵劫心的生父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你有了孩子,偏偏却被禁锢修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还不如,将来产子之际,自然凶险,连江楼莫非想眼看着你们父子处于险境不成?你以此试他,他多半会向赤帝姿开这个口!”
师映川是何等心智之人,刹那间一转念,突然就道:“……前时你让我争取有孕,除了当初对我说的那两个原因之外,是不是也早已想好了这一步?”宁天谕语气淡然,并不否认:“不错,我原本说是一石二鸟,其实,应该是一石三鸟才是!”师映川顿一顿,终究低低道:“我还在计划着日后去谋夺六如散的解药时,你却早就把一切都在不动声色间全部安排好了……果然是曾经做过天下之主的人,毕竟不同。”他突然抬起眼帘,望着连江楼,粲然一笑,道:“连郎,既然赤武帝来了,那么,你可不可以替我向他讨一件东西?”
不等连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