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四此刻正坐在唐家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乘凉。许多大宅院里都会种树遮阴,但绝不会单种一棵,因为四四方方的院子就像个口,里面一个木字便成了困,听着不吉利,所以一间院子只有一棵树的时候,要么就多种几棵破一破这个说法,要么就干脆砍掉,小十四见唐家院子里只有一棵绿树成荫的大树,还特意问过唐学荛原由。
唐学荛告诉他道,“这院子特别邪门,自我记事起就种过六七次树,可每一次都不成活,养到一半就枯死了。后来我父亲要把这棵树砍掉,我祖母却说院子似口,树似木,合在一起的确是个困字。但若是把木砍掉了,院子里只有人,那便是个囚字,说出去更不吉利。何况家里日子兴不兴旺靠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力量,与树没什么关系。我父亲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没再动砍树的念头,这些年也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你看我们唐家穷困潦倒了没有?”
他说这番话时表情轻松,带着几分调笑的态度,似乎一点儿都没把这些风水上的无稽传言放在心上。
有些事情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小十四爷没有继续多问,倒是特别喜欢来这棵树下纳凉。
那个小厮找来的时候,他已经无聊的倒在躺椅上数头他有好玩的事情,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激动地问道,“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这小厮姓杨,因为是跟随哥哥拜师学艺,大家为了好区分便叫他小杨,叫他哥为大杨,是当年跟着师父投奔董家所有徒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不但性格活泼,而且学艺刻苦,很受师傅器重,师兄弟们对他也都爱护有加。他师父心疼他年纪小,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没有放手让他跟着董家人出去闯荡,有点儿想让他专心学习武艺,将来继承衣钵的打算。这次来杭州本来也没算上他,后来因为三老爷身子不舒服,临时换上了小十四爷,他们两个年纪相当能玩到一起去,平时的关系就很亲近,小十四爷亲自找到他师父面前商量,师父这才勉为其难答应的,还留下了不少功课,由他师兄盯着,一点儿都不能怠慢荒废。
当日在西湖边上将江家跟来的下人推入湖中的人就是他了,手脚非常的干净利落,工夫甚至在几个师兄之上。
小杨笑嘻嘻地和他讲起了条件,“那不行!这件事儿特别有趣,您肯定会感兴趣的,但不能白白告诉您,您得许我一件事儿才成。”
小十四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鬼东西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跑来跟我说事情,你说吧,我肯定给你办到!”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连忙补充道,“但得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才行,你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就无能为力了。”
小杨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那么贪心,何况把星星搬到家里也没什么用。我就是想让您发发善心,花点儿手里头的积蓄,给我师兄弟几个换双入秋时穿的布鞋,就要吉庆祥家的就成。”
吉庆祥在苏州当地十分有名,祖上三代都是做布鞋的。他家的鞋子穿在脚上不但保暖舒适,而且非常的合脚,走起来路来轻便无声,极受欢迎,近几年因为买鞋的人不断增多,他家的鞋子跟着水涨船高,比五年前就涨了两倍还不止。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小十四瞪了他一眼,无语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整天惦记我那点儿积蓄,你说我扣扣搜搜攒那么点钱容易吗?你们一个两个的算计我,头两个月你师兄从我这儿混走了两匹雪纺的布料,说是妹子成亲要用,我当时也没说什么,后来才知道他家里根本没有妹子,指不定抱去送给哪个相好的了。你们买柿子也不能竟可软的捏呀,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小杨微笑道,“不是看您好欺负,是知道您最体恤我们,所以才敢在您面前放肆起来的。”
小十四哼了一声,“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爷我就破一次财,不过只给这几个跟着我来杭州的师兄弟买,那些留在苏州家里的我可不管,回头你们也不许乱说,不然一双新鞋都穿不上。”
小杨见他答应,立刻点了点头,“这个您放心。”
“那你说吧,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儿?要是我听着没意思,鞋子买回来我就摔在你脸上,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往我身边凑。”小十四毕竟是小孩子心态,好奇心重,连连催促着他快说,“你赶紧说!赶紧说!”
小杨不再隐瞒,小声说道,“是这样的,头些天咱们在西湖边上碰到的那个江家真找上门了……”
话还没说完,小十四就诧异地叫道,“什么?找上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当初唐老夫人可是把家里巡查的任务交到他手里的,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要拿他是问,现在江家找上门来了,他却一点儿都不知情,以后他还怎么好意思在唐家走动啊。
小杨连忙安慰他,“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他安抚了小十四一番,继续道,“您还记得当初那位姓李的大爷跟荛少爷说的话吧?那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曾经买通过一个钱家的小厮,半夜爬到了人家小姐的床上,现在他想故技重施,找人来收买我们家的人了。”
“真……真的吗?”小十四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眼睛亮得出奇。
小杨就知道他会感兴趣,笑着道,“千真万确,一点儿都不会差的。可能是外头的闲言碎语传得太厉害,江家人没费什么功夫就追查到了唐家,那登徒子就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