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学恩可怜兮兮地抓上她的手,眸中是掩不住的惶措惧怕,语气也愈发乞求:“若说你二哥是暖炉,那你大哥就像外头的雪,冷冰冰的。陆长庚就是如此,发起怒来全然不顾。如今,我多看他们一眼…都害怕…”
江怀信闻言怔怔微措开侧脸,浅阳斜下几道暗影遮去了他的眸色,只清晰见着那方缓缓下沉的雄肩。
江予初有些心疼地地望着她柔声说道:“你不是泽恩,我大哥也不是陆长庚。”
窗边暖阳衬得江予初比常日都要温柔,语气也是不常有的缓和:“你的心思,我不多加相劝。只是,你觉着这火炉能让你温暖,殊不知一个不慎就会落下一记烫痕。何况,你该细细想想,他的温暖可曾予过你半分?”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莫学恩几近是脱口而出。
语定,睫毛扑扇惶措逃开,吸了吸鼻子极力控下情愫。
——她非草木,又怎会不识江怀宇对池昭的心思。可心意从来都是无力所控,就如方才控不住道出的话。
痴凝良久,她眸中渐暗的星云终是缓缓下坠,“皇叔心悦你多年都能如愿,我以为我的多年仰慕也会换来他的回眸相看。到头来,竟是空念一场。”
江予初替她拂去滞在眼下不肯落出的泪,而后又耐着性子捋顺了她额前碎发。
房内就此寂静了好一阵。
良久。
江予初才幽幽开口:“可你也该知道,喜欢固然美好,倘若是为了这份喜欢做了困兽之斗,最终只会伤了自己。”
江予初语断之际微叹了声,葱白玉指生硬收回。
陆长庚从前的万事遵从与昨夜那般疯魔尽数浮过她脑中,她知道,他两次锁了自己的喉皆是起了杀心。
口口声声说爱与亏欠,终是抵不过他心下的欲念。
从前灭了赤凌是如此,如今想要夺回自己亦是如此。
江予初顿了良久,一抹微刺浅阳将她拉回思绪才又和软开口:“…与其如此,不如敞开心胸,望眼旁处。其实所谓陷于情爱的痴男怨女不过比同深陷淤泥,白白招了身污秽罢了。如此做派,大可不必。”
于她字句绵软之际,莫学恩细细琢磨着也逐渐静下心来:“那我该怎么办。”
江予初轻笑了声,“与其相互蹉跎折磨,不如断个痛快来的爽利,天下儿郎岂止一人,又何必自寻苦楚?”
“就如——你只守着这片虚无的温暖,一个不慎便灼伤了心。依我看,你倒是该回头看看外头的雪啊。你说它冰冷,殊不知,藏在里头尽是绵意。”
此话说得外头凝在凛冬中的江怀信终是见了些暖,眸光半沉眼睫微颤。
——到底是亲妹妹,平日虽总躲着自己,到头来,隐匿多年的感情竟是先被她看穿。
江怀信凝定了微刻,缓缓抬手,覆上落在廊边栏杆的两片残雪,几阵刺凉顺着掌心爬上胳膊、袭入肩头。
那是冬阳难以拂去的凉意。
良久。
翻开之时,那处残雪已化尽,顺着浮雕纹饰缓缓滑下滴落在地,余下两印痕渍。
你说二郎从不予你半分暖意,多年以来,你又何曾回头看过我?
三妹说冰冷下头藏的尽是绵意,你的心思从未予我半分,焉知我又不会为你化去凉意?
同那夜所说,一世相护。
江怀信很努力的展了个笑,虽不是很自然,却足以让原本的凛冬寒风于这一瞬暖开不少。
轻叹了声,凉意渐复,眸色半暗之际拂下衣袖背过手举步离去。
“咚!”
忽闻一记闷声相撞及两声轻呼。
惶措回神,入眸的是同样惊措的脸。
——江怀信行走间只顾着惦记着里头的谈话,不承想在转角处同莫辞撞了正怀。
江怀信:“……”
莫辞:“……”
两人齐齐抓着对面人儿凝滞相视良久,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江予初听了动静便急急开了门,只见俩大男人紧贴胸脯而立,于廊边转角相互搀着胳膊四目相对,倒有些不恰当的暧昧。
“你们…继续……”江予初收了迈出半步的脚,脑抽似的道出这么句话来。
“!!!”空气停滞了一瞬。
那两人怔怔回眸,惶措松手之际如商量过一般齐声道:“我路过而已!”
江予初:“……”
这莫辞是无耻惯了的,可…江怀信怎么也学了这套。
莫学恩也跟着出了来,望着这一个长辈、一个阎王人物竟这般猥琐,禁不住吃了一惊:“你们居然偷听!”
江怀信滞了滞,疾速控下尴尬之意,怔怔侧开脸躲去她的眸光,一副“与我无关”的窘迫表情。
莫辞轻咳了声,拢下外衣一脸正色对莫学恩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该回了。”
语毕,上前几步很自然的拉上江予初的手,对她的语气却是柔和不少:“咱们也回了罢。”
莫学恩:“……”
璟王府。
星月阁。
“什么——”
“又是欺辱王妃、公主,又是刺伤皇室,还私闯刑部大牢,都这样了,还复位呢!”
“哦,他们大煜所说的重用武将就是这般毫无下限了吗?谏台于他们而言竟都成了虚设吗?”
初闻江予初复出莫学恩所言,风如疾的诧异及愤恨之声便已急急出口。
莫离对权柄的重视程度江予初是领略过的——
当初设计陆长庚当众戏弄王妃,而后又来一出新婚宠幸旁人、冷落公主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