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这日冬阳微醺,晨光正好,准备启程。
今日江予初不饰发冠,梳清爽简单的高髻,以几支银钗为饰。
身着流云纹群青色短袄搭着铅白色长裙,腰下只挂了块祥云结坠暖玉,再无旁的首饰以免招摇。
莫辞则着了身干练的青蓝色紧袖里衣,搭玄线竹叶纹藏青色半袖对襟外衫,以锁子纹同色宽腰带束腰,同样不戴它饰。
两人坐上马车缓缓出了烟都城,去往珩州——
秦国公一脉的故里、衣冠冢所在地。
莫辞乃先帝与先皇后李氏所出,当年后宫先帝后伉俪情深,九皇子莫辞天资聪颖,三岁习字、诗文过目成诵,五岁拉弓骑射、招式一点就透。
前朝国丈秦国公手握十万精骑大权委以重用,其二子征远候李宣更是奇功无数、威名远扬,李氏一脉可谓是富贵无极、荣耀滔天。
而一切转变皆源于二十二年前的北霄一战——
决战之际,北霄大败。
可秦国公一脉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放眼而望竟后继无人。
而身怀六甲的先皇后得知此信悲愤交加之下竟早产了。
疼了三天三夜、于精疲力尽之际终是诞下了个死胎,先帝和莫辞还未来得及伤心又闻其血崩之信。
可怜先皇后没能见到莫辞最后一眼,便连同小皇子一齐去了。
先帝痛心疾首,为秦国公一脉于故里之地建衣冠冢,亲笔提名为“李氏英烈园”。
特允,莫辞以李氏嫡孙的身份前去祭奠……
珩州一带本就偏僻,这到了年下就更不太平了。
遂而队伍置办得极其简单,生恐招摇了反倒引起绿林好汉的注意——
风如疾、王知牧、夏芒驾马于前头相护,后头马车则是些许贡品准备,安置了七八个护卫着家丁打扮看守。
外头瞧着,不过是平常官家人探亲的队伍。
头两日行的是官道倒也还算太平,今日入了珩州境内,此处荒凉,马车缓缓行过荒山窄道之际愈发颠簸起来。
这颠的头疼腰酸的,两人坐在车里并无交集。
莫辞静静翻着书,江予初对四书五经、诗集类的雅书实在提不起兴趣,看兵书又怕引起他的相问,外头尘土飞扬的也没什么看头,百无聊赖下,索性窝在角落睡起觉来。
马车渐渐入了山谷,此处荒芜得只余沉寂。
见她睡得稳,莫辞也不忍叨扰,只静静置下书、替她盖了身斗篷。
于莫辞触及的一瞬,江予初肩头一颤,两目睁开之际警惕扫过——
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少主,虽说常日贪睡,在外头终是改不了警惕的习惯。
“是我。”莫辞凝滞了微刻,置下斗篷之际目下扫过几分歉然,“你先歇着,我不动你就是。”
江予初倦怠低应一声,眼帘再度缓缓沉下,密翘睫毛静静平铺于眼下。
望着她再度逐渐沉静的睡容,莫辞无奈笑了笑。
“护驾——”
随着一起子马儿乱嘶及王知牧一声低沉,马车疾速滞下,轿中祥宁瞬破。
江予初眉梢微微一颤,警惕睁开眼来,莫辞抓上她的腕,“别怕。”
未及反应,道道疾速破空厉声直逼而来,外头护卫挥刀挡下飞来乱箭,赶马车小厮胸口正中两箭,吐出两口鲜血便再无了气息。
套车的马儿亦中了两箭,霎时如疯魔了般,泣吼一声拖着车厢狂奔而去。
莫辞警惕目光疾速一扫,一手揽上江予初的腰冲出车厢,两人双脚落地未稳,一道破空厉声疾速逼来!
江予初目光微微一凝,抬眸之际环上莫辞腰间,侧身以疾风迅雷之势扬手接下飞来箭矢,箭矢顺来疾风径自扑向莫辞的侧脸,而箭尖离他的喉前只余两寸之隔!
莫辞大吃一惊,沉沉咽下喉间惶惧,两目怔怔望着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箭矢,“有劳…王妃……”
江予初收回揽在他腰间的手,另一手则静静收下箭矢,两目警惕地往周边大致扫过。
待箭矢发完,原本就不多又毫无防备的护卫竟伤了一半,而荒山半腰冲下黑压一片雄壮大汉,不容分说便将队伍几人团团围住。
“拦路何人——”王知牧挥刀沉声高喊。
挡在路前的为首男子身姿雄伟、面相凶恶,着半身虎皮貂衣,肩抗一把大刀,嘴里叼着半截枯枝,一副我是你大爷的得瑟表情。
此人后头还跟着十来个凶相的大汉,额间皆系黑色布带,手提砍刀蓄力待发,像是有备而来。
为首男子有些不耐烦地一口啐出,下颌微扬间指颐气使道,“废话少说,把钱和女人留下!”
听闻此言,莫辞静静抓上江予初的手,寒眸之下疾速现过几分杀意。
风如疾手握佩剑暗下蓄力,两目如鹰狼凶慑。
江予初右手握着那支箭矢,暗暗蓄力,两目不善直逼那人的致命之处。
王知牧扬剑指向那人,“大胆贼人!竟敢拦朝廷车马!”
哪知虎衣男子闻听此言反倒愈发来了兴致,仰天狂笑两声,“哈哈哈!朝廷!兄弟们!这是块肥肉!”
江予初目光愈发沉凝,趁其得意之际转手将手中箭矢疾速掷出,直逼虎衣男子的喉管之处!
虎衣男子耳廓一颤,扬手挥刀挡下,两目往江予初身上静静扫过。
目定之际眉间掠过几分兴致,举刀直指,“小娘们儿倒有烈性,对爷的胃口!”
众大汉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举着砍刀齐呼,“呜~呜~肥肉!肥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