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日头也不早了,又因为景公子曾来南市投壶的关系,南市这边挤满了摊贩。
就像唐与柔和梅香阁之前的交易一样,这些盘踞在店铺门口的小贩会购买店内的东西来当奖品,给店铺赚头,或给掌柜的塞银子,叫他别把生意让给其他人。
这可是南市,每个铺子背后都有点人脉,每一个掌柜都有自己的脾气。
想要挤走先来者,当真不太容易。
逛了一圈,迎面走来村里几个来卖狼肉的。
他们也没地方摆摊,只能将狼肉背着,手上拿着一块小的,逢人就推销。
他们的腰上挂着砍刀,要是有人看中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把肉给分了。
幸好天气凉了,要是还在夏天,这狼肉非得臭了不可。
“柔丫头,今天怎么没在摆摊呀?”村里人向他们投来打探的目光,仿佛三人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似的,眼巴巴地想要模仿他们的营生。
真是抱歉了,这次她也还没想好呢。
唐与柔和他们寒暄几句,没多耽搁,原路返回。
后方那几个村民还跟了她走一会儿,见她真的没在摆摊,才转身离开的。
唐与柔回到酒肆门口。
实在没地方,看来只能选择征服这老掌柜了。
她深吸一口气,跨过酒肆门边躺着的几个醉汉,走了进去。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家伙?年纪这么小,就贪这杯中物?赶紧回家吃奶去吧!”掌柜的坐在高柜台后面,大酒坛子挡住了三个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三个小孩穿着整整齐齐的麻布衣和干净的布鞋子。
“全伯,这生意可不能这么做。您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给家里人买的呢?”唐与柔在柜台前站定了。
全伯这才从酒坛后探出头。
酒肆就在梅香阁不远处,生意又很清闲。前两天,老掌柜闲得没事,坐在台阶上将唐与柔的投壶摊位看了个仔细。
见是这三个,他睨了一眼,浑浊声音里充满不屑,说,“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摆投壶的小丫头。”
他瞅着幼娘和豆儿手上的麻布包袱,立刻猜到了他们的来意,问,“你难道想在我酒肆门口摆摊?”
唐与柔点头,作揖道:“还请行个方便!”
“你真是……”全伯听罢,大笑几声,抬手怒喝,“滚出去!”
幼娘和豆儿都被吓了一哆嗦,躲在了唐与柔身后。
这一嗓子喊得酒肆外的游人都纷纷驻足,好奇探头张望店内的事。
那小厮本在后院里打酒,没想到前面又出了事,抱着酒坛子回来看个究竟。
唐与柔面不改色,声音清脆,昂头道:“为何要赶我们走?我们哪里得罪了您?”
“你这个小丫头,把明显是赌局的东西,摆到大街上来。你可知我东家为何不做这赌局生意?”老掌柜气得涨红了脸。
唐与柔:“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就别轻易动怒了,要是弄不好中风了,可就没人镇住这酒肆了。”
全伯听着更气了,但又觉得有道理,拼命顺了几口气,指着店门外:“出去!”
唐与柔将竹篓小心放在包袱边,更是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见周围人也都看过来了,扬声道:“您说这是赌局,我可不认。投壶看起来靠的是运气,实则靠的是准头。一开始还有那么多人碰运气,可到现在,有多少人会没有把握地白花花送了银子?”
全伯怒道:“那些有脑子的当然不会白送银子,可不就是有些没脑子的蠢货吗?家都没了,还在那儿吃喝嫖赌!你看门口躺着的那几个醉汉,哪一个是成器的?天天烂醉如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唐与柔瞅了一眼那些醉汉,点头:“我同意。任何东西沉迷到一定程度,都是不好的。若是一个人一直吃糖,糖吃多了,牙会坏的;若是一个人沉迷美色,必会比同龄人更早地灯尽油枯……喝酒也是如此,即便这酒再淡,喝多了总会醉的。一醉起来,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全伯听这话里的意思,瞪着她:“你别以为附和我,我就会让你在门口摆摊!”
唐与柔摇头,问,“可您不希望他们自甘堕落,他们自己当真愿意堕落吗?我不知道其他的,但这老汉喝醉,我大概是能猜得到的。”
她走到门口,指了指地上酣睡的那个老醉汉。
全伯露出疑惑之色。
他经营酒坊日子很久了,只知道这些醉汉年复一年地来这里买醉,根本就没探究过原因。
唐与柔将那老醉汉的手抬起来,给全伯看:“您看,他的手和脚的关节突出一大截,是得了风湿。每到阴雨天都会酸痛难忍,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脚砍下来。他如此年迈,已经干不了活,又全身都是痛苦,便在这儿醉一会儿,度过痛苦的日子,又有何不可?”
全伯皱眉:“既是生了病,那就得想办法治!”
唐与柔道:“这病想来是医不好的,不然他为何不把买酒钱拿去看病呢?对他来说,酒也是药,还是他能卖得起的药。”
全伯指着一个年轻的醉汉,问:“那这个,总不会还有说辞吧?他这么年轻,身子骨硬朗,还醉成这样。你还有什么说辞?”
唐与柔瞅了一眼:“他手里捏着丝帕,想来是情根深种,却不得结合。心中有苦痛,便在这儿终日买醉。”
全伯点头:“对,这就是傻的,是朽木粪墙!”
唐与柔摇头,说:“人本来就有七情六欲,若是情绪上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