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释云烨面上便血色尽失。
他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带呆愣愣地站着,像是一座泥塑。
鬼月君眸色微暗,释云烨这般反应,这碧血魔竹怕是真的。
如今世上的魔族唯有释氏一族,所以,这处竹林里去世的,怕是释云烨的直系血亲。
鬼月君抱臂退到一边,不打扰释云烨。
不知过了多久,鬼月君已经没有将雾气再扇开,雾气随着时间段流逝又将竹林封锁起来。
为了留给释云烨足够的空间,她站在浓雾之中,不去看释云烨。
释云烨终于动了动,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手撑在一株碧血魔竹上,手臂颤抖着,指甲在竹子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来。
指尖渗出血来,刺痛将释云烨的理智拉回些许,却令他陷入某种癫狂。
他扶着竹子,一步步来到竹林深处,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
“阿爹……”
释云烨低低唤了一声。
他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也知道他为何而死。
但是释云烨从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里去世的,再有心也是找寻不到,更遑论收敛他的骸骨。
是以一代魔尊,堂堂酒圣,死后只有一处衣冠冢。
原来,他竟离他这样近啊,然而他却多年找寻无果。释云烨有些精神恍惚地想。
“阿爹,您让我找得好苦。”
释云烨半是埋怨半是委屈,眼角沁出一滴泪来。
释云烨对释清邈的感情很复杂,但总体来说,是依恋孺慕居多。
释氏一族血脉传承很特殊,可以不通过母体孕育,直接找寻合适的载体,然后以精血浇灌,以释氏秘法辅之,便能“诞育”后嗣。
生育甚苦,是以释氏一族的后嗣多是这么来的,释云烨也不例外。
有父无母的释云烨比之名义上的母亲,显然更乐意亲近释清邈——虽然他当年并不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是亲生母亲。
虽然释清邈绝大多数时间都跟自己的心上人腻歪在一起,对释云烨基本上是放养状态,但是释云烨依旧很感激释清邈。
因为释清邈一开始就封印了他的血脉和天赋,让他得意从无可更改的可悲宿命中偷来了千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是的,释云烨有过一段堪称无忧无虑的时光。
虽然无忧无虑一词对释氏一族来说太过奢侈也太过不可思议,但是释云烨的确拥有过。
那时释清邈隐藏身份,带着妻儿在魔界、修真界、凡界和妖界四处游历,偶尔到了一处山好水好又比较繁华的地方,就会停下一段时间开一家酒肆买酒。
酒圣的酒万金难求,却被他胡乱卖出。
千年时光在游历、酿酒、卖酒中度过,平淡,却也足够惬意。
虽然两个大人在一起难免疏忽释云烨,虽然释清邈偶尔也喜欢捉弄儿子,比如专门酿了一种酒将原本已经练就千杯不醉本事的释云烨灌醉,但是那段时间对释云烨来说,依旧是美好的。
但是这份平静美好也只有千年罢了。
千年,对凡人或者是资质一般的修士来说或许是一段长到令人惊叹的时间,但是对寿命无比漫长的魔族来说,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偷来的安闲注定要从他身边溜走,释氏一族的血脉也必将背负起沉重的宿命。
释云烨关于释清邈最后几年的记忆,是他日渐消瘦,终日将自己关在酿酒坊中,多日不出。
母亲的笑容也少了些许,他们默契地瞒了他许多事。
从小像夜明珠一样在这对夫妇之间生存的释云烨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识趣地没有询问他们共同隐瞒的秘密。
那时的释云烨不知道,因为他的懂事,他失去了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
再后来,释清邈的绝味三觞酿出来了,他一反常态地告诫释云烨不可喝这次酿出的酒。
但是少年人的好奇心是最重的。
释云烨忍不住趁释清邈外出时跑到酒窖中偷偷喝酒。
然而绝味三觞中掺了能一星半点就能灌醉他的菡萏饮,一杯酒下肚,释云烨就在过往温馨的美梦中睡死了过去。
半醉半醒间,释云烨听到似是有人叹息,梦境又很快将他的意识混淆。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却溺在美梦中醒不过来。
这一醉,便是三年。
等到释云烨醒来时,已经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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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释清邈为了酿绝味三觞,在一处清幽的密林中结庐而居,释云烨在草庐的床榻上醒来,还来不及感受体内的变化,便发现自己不在酒窖中了。
释云烨有些不安,他偷酒喝被发现了,阿爹会罚他的吧?
虽然释清邈对释云烨一向随和,但是释云烨并不敢因此去挑衅他的威严。
为了减轻受罚程度,释云烨主动打扫了草庐,又准备了多种酿酒材料,好让他阿爹看在他主动认错积极改正的情况下,下手轻点儿。
然而释云烨在草庐中,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没有见到他的阿爹。
不仅没有见到阿爹,连母亲也没有见到。
这让释云烨有些不安。
但是他在这一千年中被释清邈养成了一个无甚心机的小傻子,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手足无措。
煎熬地等了四五天之后,释云烨决定出去找阿爹和母亲了。
虽然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