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震惊,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元峦长身玉立,面如寒霜:“三哥,你以为就只有你有这样的心愿吗?
我早已向父皇陈情,请求领兵出征,可惜父皇坚决不肯,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父皇开了国库赈灾,各地又在动工修复之中,西南祸患固然重要,但如果贸然行动,大兴兵戈,只会让国库空虚,百姓罹难!
若是南梁和突厥趁虚而入,这样的后果远比西南的祸患要严重得多!三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忧国忧民吗?”
元峦的话立刻赢得众人的附和。
的确,西南叛将毕竟偏安一隅,危害只是西南一方,若是贸然出兵,耗空国库,被南梁和突厥找到机会,大燕的百姓只会陷落于更糟糕的境况之中。
元熙冷眼看着元峦,道:“那依照七弟的意思,该当如何?”
元峦一双黑玉一般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兄弟,冷冷地道:“为今之计,只有从北疆抽调精锐,让西南全境动员粮草,救援西南。”
元熙突然嗤笑了一声,道:“这个法子最少需要三个月,等北疆大军开到西南,那里早已被兵灾祸害成不知是何样子了!
固然他们可以势如破竹,可是七弟可不要忘了,现在郭成已经蠢蠢欲动,试图攻击中部城镇!
这一切——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吗?
哦,我倒是忘了,七弟刚刚新婚,忙着安抚娇妻,等着父皇封赏,完全忘记了万千百姓翘首以盼的痛苦!
这岂是一国皇子所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三殿下,你实在是欺人太甚,陛下之前焉能如此无礼!”
不等元峦再开口,魏国公一个眼色,早有七皇子派的大臣开口驳斥。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如一个信号,以吏部尚书为首,近月来被元峦逐渐提拔的一干大臣,便一个接一个地跪在皇帝面前,痛斥元熙明明在幽禁之中却擅闯御前,甚至言行无状,罪大恶极。
“不思悔改之余,御前失态!”
“往日里就勾结朋党,诱导太子!
太子所为无一不和三皇子有关!”
“太子失势,三皇子立刻倒戈,甚至不顾兄弟情义对太子弃之不顾——”
“明知道国库空虚还要贸然出兵,显然是将万民置于不顾!”
“纵容下属骄纵无忌,多次与平民发生冲突,祸国殃民——”
云云,真真假假一时纷至沓来,在这个瞬间,原本聚拢在元熙面前讨好的哈巴狗全部变成了正气凛然痛斥他的卫道士。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痛斥元熙的不是,目的不过是讨好喧嚣尘上、圣眷正隆的元峦而已!
顾澜烟蹙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李冰之身上,却见到他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极不赞同。
顾澜烟心头明白,这些臣子们太过着急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太不智了!
魏国公是最会察觉圣意的人,又一向是真正的老谋深算,此刻看到局面有点过火。
皇帝的表情也万分微妙,便轻声咳嗽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如此,三殿下不过是想要为君分忧,虽然法子是激进了点。”
这句话说出口,皇帝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顾澜烟在心头叹了口气,元熙啊元熙,你真是聪明到了极点,选择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只是要见到皇帝,更是要逼得皇帝看清朝中有多少是元峦的人!
让他意识到不妙,让他知道元峦的野心,也让他看清楚元熙所处的劣势——他是如此地了解皇帝。
了解他的多疑、狡猾,和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皇帝要的是平衡。
当元峦弱势的时候,他用心扶持这个儿子,可是当元熙处于弱势,就会让他忘记对元峦的喜爱。
这就是皇帝,这就是帝王!
圣心始终在摇摆不定,元熙被逼到了极点,才能引出皇帝的怀疑!
只要一点点怀疑,就能让元峦原先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顾澜烟心头冷笑,元熙,你果然好狠毒的心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魏国公和颜悦色地对元熙道:“三皇子,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国事担忧,但是你年纪太轻,看不出此事的厉害之处。
这一路往西南去,经过城池,大大小小数千村镇,若是贸然出兵,军饷粮饷不够,兵士们必定不受控制。
所过之处肯定会滋扰地方百姓,地震刚过,陛下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百姓们暂时得到安抚,城镇也正在建设之中。
你想想看,到时候不光是外患,还有内忧啊!”
顾澜烟眯起眼睛,姜果然是老的辣!
魏国公点到了皇帝的心坎上,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外患,而是内部的动乱。
不管是什么朝代,自动更迭都是很正常的,若是官逼民反,这皇帝就要换个人做了。
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地方的动乱就改变原先的主张呢?
元熙的目光慢慢转到魏国公的身上,缓缓舒了一口气,道:“王爷,我并不是信口开河,是真的想为父皇分忧。”
便立刻有人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地道:“为君分忧?
我看是沽名钓誉吧,说什么带军出征,没有粮草如何出兵?
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帝缓缓地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人群,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盯着元熙:“你有什么法子?”
顾澜烟下意识地看了元熙一眼,却见他冲着自己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