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细细思量起师师的这番话,为难道:“这便是当场要官家难看啊,若是他恼羞成怒,偏不答应呢?”
“放心,我晓得官家的性子,他会答应的!只是咱们还须费些周折,吃些苦头!”
师师就这样坚定了陈东的主意,陈东便来到吴敏面前亢声道:“吴少宰传的官家这话可准吗?会不会是你等宰执故意骗我们?‘当便施行’,究竟是何时施行?今日我等冒着饥寒在此跪了半天,难道只为一句模棱两可的口谕而来吗?实不相瞒,今日我等非要看到李右丞、种宣抚当场复职不可,否则,我们宁死不退!”
陈东转身大声号召着众人,众人于是一呼百应道:“对,不见李右丞、种宣抚复职,我们绝不散去!”
吴敏气得把脸一沉,厉声道:“你们听哪个说的种宣抚被罢职了?至于李右丞,官家不是都说了吗?‘李纲用兵不利,不得已罢之,待金人稍退,令复职。’你们还想闹出什么名堂?还不赶快回去读书,休要听信那些市井传言!”
“吴少宰此言差矣!”陈东环顾着众人,“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无李右丞被罢一事,我汴京上下岂会忧虑种宣抚?而且百姓人心惶惑,若是不亲眼看到种宣抚安然无恙,定然也是不会踏实的!再者言,少宰乃是朝廷股肱,更知李右丞此番有大功于我朝,如何朝廷竟这般薄待他?朝廷中都成了李浪子之流把持了,还有公道、公心可言吗?”
陈东一番话说得吴敏竟无言以对,这时开封府尹王时雍已经闻讯率人赶来,他上前对陈东疾言厉色道:“你们这是要挟天子,谁敢再胡闹,本府就给他些颜色看看!”
陈东正要回击王时雍,哪知竟被迅速上前的潘琪给拦住了,潘琪小声道:“不要出头,还是众人起哄好!”
在潘琪的暗中鼓动下,一帮太学生便起哄道:“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要挟天子,总比一些人以奸佞要挟天子好吧?”
王时雍还想争辩,众学生上来就要打他,眼见他带来的几十个公差在十几万的人海中如同滴水落入沙堆一般,王时雍吓得赶紧逃之夭夭。众人拼命堵截,王时雍只好在公差们的掩护下往宫城方向逃去,这时梁师成的几个部属及内侍朱拱之等一帮人想要替王时雍解围,偏巧大伙都认识这些平时作威作福、欺压良民的内侍,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了,这一回又为一腔意气所激,竟然围住那十几个内侍死命下起手来,直到将这些人给活活打死!
吴敏见状,担心局面失控,也吓得赶紧躲回了宫城。
此时,本已经停住的大雪又纷纷而下,十几万人冒着饥寒又一直坚持到了黄昏时分,宫城方向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陈东等人一夜未眠,又在大雪中支撑了一天,此时已有些难以昏沉、麻木。陈东艰难地迈着双腿,来到了赵元奴和师师身边,为着体现与众人同甘共苦的决心,她们都没有吃中饭,此时手脚也都已经麻木。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这里还是我们男人顶着!”陈东瑟缩道。
赵元奴看了看陈东那气色,已经来不及拂去飘落在头上的雪花,顿时眼睛里流下了几行热泪,她心一横道:“这算什么?我赵元奴既然决心要嫁给你,难道还不能吃这点苦吗?”赵元奴转身看了看师师,却十分关切道:“姐姐身子一向柔弱,不如先回去吧?”
师师在小芙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勉力地笑着对陈东和赵元奴道:“不碍的,到天黑再说吧!不过这般下去,大家都会顶不住的,我刚才一心向佛祖祷告,承蒙我佛惠爱,倒寻思出一个两利的好法子!”
“哦?什么好法子?”陈东精神一振。
师师艰难地抬起右臂指着登闻鼓院的方向,抖动着手指道:“你们就把登闻鼓院的大鼓搬到这里来,狠狠的敲!大伙听了这鼓声,精神就会振奋起来,能多顶一会儿!官家也能听到这鼓声,难道他能待得舒坦、睡得安稳?”
“大伙敲着鼓,还活动了筋骨,抵御了风寒呢!”赵元奴转悲为喜道。
“好啊,没想到李夫人还真是一位女智多星,在下佩服!”陈东笑着向师师躬身施了一礼。
众人说干就干,很快就将登闻鼓院的大鼓搬到了宣德门前,待一切准备就绪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时陈东做好了架势正准备开始击鼓呢,哪知赵元奴上前来竟把他叫住了,上前贴耳道:“姐姐说东华门离福宁殿更近些,不如就去那里吧!大伙顺便也活动活动腿脚!”
陈东表示同意,众人于是又架着大鼓绕着宫城到了二里外的东华门前,在陈东亲自雷响大鼓的同时,众人也跟着一起高呼道:“李纲复职!李纲复职!”
寒夜空旷,加之汴京城在围城之际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喧闹,因此鼓声和众人的呐喊声犹如滚滚雷鸣,响彻九霄,连城外的金兵听了,也不觉有些胆寒,乃至不敢安睡。
此时钦宗正要用晚膳,他乍闻鼓声和喊声不觉心里一惊,起初还佯装镇静未去理会。待到用膳时,那声音令他实在倒胃口,于是气急败坏道:“把门窗都给朕关紧些!”
内官、宫女们于是手忙脚乱地去加固门窗,可仍然无济于事。钦宗食不辨味地用过了晚膳,站不能安然,坐不能舒股,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朱皇后悄悄地进得了殿来,手上正拿着一封章奏欲耐心看下去的钦宗,不期然抬眼看到了她,竟然丢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