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又到了,汴京仍是举城若狂,徽宗在宣德楼上与民同乐时,忽而又不免惆怅起来,自怨自艾道:“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唉,我赵佶虽是一国之主,可连点升斗小民的自在都没有!”
元夕过后,徽宗开始把自己尽量关在保和殿里,他在构思和绘制一幅杰构,他想要成就自己绘画生涯中的一次重大突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几个月未见师师之后,徽宗脑海里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浮现出师师的那幅《雪江晓泛图》。为了好好观摩一下此图,徽宗还命人在汴京城里的一家酒楼里找到师师所出售的一幅原作,因为师师画了好几张此图。
从前徽宗虽然亲自指导过天才纵放的王希孟去绘制《千里江山图》,却一直没有信心去亲自绘制出一幅像样的山水图,毕竟自己身为国君,没有行动的自由,汴京四周也没什么名山,所以自觉胸中所积累的丘壑形象不足,未敢轻率下笔。可是人家师师姑娘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小女子,怎么就能绘出如此传神的《雪江晓泛图》呢?里面作为背景的远山,可是近乎神来之笔!
师师的画作给了徽宗以启发和信心,又经过同翰林院画师们的交流,徽宗决定此番要亲自绘制一幅主旨相近的画作,不过师师画的是“晓泛”,自己却要画黄昏的“归棹”,师师画的是“远山”,自己却要远近兼顾,以便有所挑战、有所超越,总之既要同师师的主旨相契合,又要展示出自己的别一种功力和神采!大功告成之后,最好让自己的这幅力作送达到师师手上,并博得那散发着幽兰香气、眨闪着似水的皎皎明眸的佳人的品评和心许……
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徽宗大致确定了画作的题旨为《雪江归棹图》,长约六尺余,宽约一尺,系绢本长卷;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绘制,加上反复的修改,这幅使用墨笔绘制的《雪江归棹图》就宣告完成了。徽宗审量再三,真是得意非凡,就像那些扫灭敌国后顾盼自雄的君王一般!
可是,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着痕迹地转送到佳人的手上呢?徽宗开始辗转反侧起来,也越发抑制不住那份想要冲破一切桎梏、任性而为的冲动!
这日在垂拱殿早朝,蔡京、童贯及京中的大部分文武要员都到了,童贯突然上奏道:“启禀陛下,近两个月各地禁军的粮草调拨甚是迟缓,一旦有军情紧急之时,臣恐禁军有力不能胜任之处!此事皆因中书省督责不力,致使各地方主管官员玩忽懈怠,臣请治中书省主政官之罪,以示朝廷之奖惩!”
近日童贯与蔡京不睦,徽宗已然知晓,恐怕也是童贯想要安插亲信到中书省而被蔡京所拒的缘故,但是徽宗懒得搭理这些事情。不过蔡京还是立即站出来辩白道:“中书省之事,如今由臣总着,督责地方不力实臣之责,望陛下降罪!然臣不能不陈明实情,自去岁入秋之后,南方淫雨成涝,多地因此受灾,故而秋粮征缴较往年迟缓了些!”
“太师此言差矣,我大宋地方万里,每年水旱蝗灾不绝,去年的灾情较往年并不太重,便是重了些,难道军国之事就可以轻忽吗?我看还是中书省用人失当,不如由我枢密院推举几个人过去主管此事吧!”童贯大声道。
蔡京与童贯争吵了半日,徽宗听得有些倦怠了,有气无力道:“今日先散了吧,明日再议!太师暂留一下,朕有几句话要吩咐!”
蔡京于是小心地跟着徽宗到了后面的暖阁,待两人坐定之后,徽宗长叹一声道:“你们东西二府的事,朕如今不想多管,你们也不要整日到朝堂上争吵,私下里议定了就好!朕近日心烦得紧,你等要多体谅一下朕的难处!”
蔡京赶紧跪倒道:“都是老臣的罪过!”
徽宗示意蔡京起身,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的蔡京忙试着问道:“不知陛下为何事烦恼,老臣或恐可以替陛下排解排解!”
徽宗于是屏退了左右,慢慢跟蔡京道出了实情,最后徽宗拉住蔡京的手双眉紧锁道:“太师是朝廷股肱,又是天下才士之翘楚,你觉得朕当如何自处?”
蔡京踌躇了半日,捻须道:“此事难也不难,若陛下心中当真抛不掉那女子,把她纳到宫里来便是,我朝礼法虽严密,可终恕于人情!陛下圣德如日,我朝日臻昌隆,有一己人情之私,天下士民自当体念!”
蔡京这几句话说得徽宗顿觉心情大好,展颜道:“要她入宫自然容易,可是未知她心意如何,朕不好擅自用强,不然反弄巧成拙!朕的意思,总还须花些心思,让她知道朕的心意,到时主动请入,与朕朝夕相伴才好!”
“是,是,美人如名花,当用心培植!呵呵!”蔡京点头道,“若是不入宫,陛下也不须为难!”
“朕终究有些担心人言藉藉!”
“陛下也晓得,当日先帝与舒王推行新法,天下一片反对之声,可又能如何?尔曹名与身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古来成大事者,自当不恤人言!何况如今陛下之所行,不过是一琐屑小事,敢有胡乱议论者,略施薄惩即可,到时谁还有胆量对此说三道四?”
“可是,圣人那里如何交代过去呢?”
蔡京略一沉思,似有难色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生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陛下真乃仁君!请先恕臣不敬!”
见蔡京就要下跪,徽宗忙扶住道:“太师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