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东出狱之后,问及有关情形时,讲义气的“赵兄弟”只得说自己的“表嫂”崔念月跟师师是好友,是“表嫂”将“血书”通过师师上呈了徽宗。为了表示感谢,陈东特意在崔念月名下的那家会仙酒楼里摆了酒席,邀请“赵兄弟”、崔念月并师师一起光临。
那日黄昏时分,师师只带着郭家姐妹与云儿三个人并十几个护卫,去了城外的会仙酒楼,师师到了那酒楼一看,虬松湖石,林木修篁,厅堂水榭,曲水栏杆,各尽其态,果然高雅精致、品位不俗,师师心里非常欢喜,不免趁着夕阳的余晖在酒楼里逛了个遍,直到天黑才罢。师师又见了崔念月,彼此先说了一会儿闺房的体己话。
待见到已经暌违了近一年的陈东时,果见他消瘦了很多,腿也有些瘸,师师看着不免有些心疼。为表谢意,陈东特意将师师拉到一旁拱手道:“此番真的要感谢姑娘仗义出手了!呵呵,真是没想到,我陈东一力鼓励姑娘与官家往来,自己倒先成了一位受益者了!”
“呵呵,我也没做什么,纵然没有我,那赵廉兄弟也会想办法把血书呈递给官家的,他家有钱就有门路!何况少阳你平素行得正、站得直,想替你出头的人多得是!”师师倩笑道。
“是啊,这回多亏了赵兄弟,是他在太学为我发起了那血书签名!”陈东言下颇为感慨,“此番自然也是承蒙大家如此出力,我陈东来日更当用心国事,不负大家所望!”
“嗯,不可辜负了那些两肋插刀的朋友!”师师话里有话道。
没一会儿就开席了,到场的共有陈东、师师、赵元奴、崔念月夫妇等五人,陈东先是向大家敬了酒,接着就略微讲了一下他在狱中的情形:“……果然是一处暗无天日的黑牢,每日只能看到开在头顶一丈处的一个小天窗,每天想的还是出去之后先好好晒个太阳,好好睡上一觉……”
众人听了都很气愤,唯独师师居然抽泣起来,她又想起了东坡先生当日的遭遇:经过一场子虚乌有的“乌台诗案”,东坡先生越发推己及人,仁人爱物。他想到自己在狱中的那阵儿,简直就如同一只待宰的鸡鸭一样,内心充满了恐惧。出狱以后,他便对于鸡鸭一类的牲畜生出无限的不忍之心,觉得它们实在是太可怜了,从此也就不再杀食活物了。看见人家杀生,还进行劝阻,又写文章劝诫,结果很多人都被感动得从此不吃荤了。此外,他在黄州一带发现当地居然存在溺婴的恶俗,于是积极进行干预,还动员官吏和富户进行制止和救助,因为溺婴主要还是生活贫困导致的。
“妹妹这是怎么了?”崔念月关切地问师师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不要扫了大家的兴!今日该高兴才是,呵呵。”师师破涕为笑。
这时赵元奴突然向崔念月及师师递了个眼色,接着她就站起来对着陈东豪爽道:“少阳兄,今晚咱们都不说这些窝心事了,你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今晚咱们就好好乐一回吧!”
说完,赵元奴就大声拍了拍手,随即一群乐舞班子鱼贯进入了雅阁里,约摸有二十多人,赵元奴指着她们笑道:“我表哥家里养了这些好乐舞,少阳兄好不容易来一回,也该饱饱眼福、耳福才是!你也颇通音律,合该帮着指点一二才是!”
陈东看着进来的这群乐舞班子,里面尽是身姿窈窕的妙龄少女,他的脸上不期然间浮现出几丝尴尬的神色,忙站起身来对他的好兄弟婉转道:“兄弟的心意我领了,下回再说吧!”
“呵呵,少阳兄别担心,钱都算兄弟账上!”
师师和崔念月斜昵着赵元奴,都有些暗自发笑,陈东支吾道:“这,这不是钱的事!你也知道,我是怕,怕移了性情,坏了心志,我,我向来是不近声色的!”
说完,陈东的脸上有些羞红,赵元奴诘问道:“怎么?少阳兄难道不想学一学其他太学生的名士做派?”
陈东怕扫了大家的兴,也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师师与崔念月说,于是将“赵廉”悄悄拉到屋子外边,恳切道:“那些姑娘以声色娱人,原本也是生计所迫,往往被人视作玩物,可她们毕竟也都是父母的女儿,兄弟的姐妹,我陈东实不忍见!何况那师师姑娘本是女伎,若是当着她的面欣赏舞乐,我总觉得这是在轻薄于她!”
赵元奴闻听此言,心下感佩不已,不过她嘴上却说道:“兄弟我平生就好这一口儿啊!而且,若是我等不请这些姑娘,她们如何维持生计?少阳兄也该想到这一层不是?至于那师师姐姐,那怎会在意这个!而且少阳兄如今少壮鳏居,十丈红尘的汴京城里满目都是衣香鬓影,你打熬得住吗?”
说出这话时,赵元奴的脸颊上已不觉有些绯红,陈东赧颜一笑道:“呵呵,我知道有不近情理之处,还望兄弟体谅!你我若是顾及她们没生意做,便去体恤一番,那还不如直接把钱赏给她们!何况我们才有几个钱,如何拔生救苦那如许多?若是普天之下没有了这等声色娱人的姑娘,没有了这等卖笑生意,我陈东才满意!若想真有这么一天,也只有天下读书人践履圣贤之道,从我陈东做起,而非只说不做!至于说我是否打熬得住,那就在修为的高低了!”
赵元奴不想再戏弄陈东了,于是拍拍陈东的肩膀道:“好吧,兄弟明白少阳兄的一片苦心了!我赵廉果然没有看错人,少阳兄当真是一位仁人爱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