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已经变得像是一个涂满了腥红、刺眼的血迹的修罗场,身披红白相间战袍的士兵们缓缓越过互相倒伏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越过那下面汇聚成涓涓细流的血溪,冰冷的铁靴整齐划一地踏过血液铺就的黏稠地毯,向布兰多所在的这个角落包围了过来。
半精灵公主仍旧试图将自己手腕从布兰多铁钳一般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她挣扎了一下,但徒劳无功,于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口气冰冷地问道:“卡德尔子爵,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布兰多在哈鲁泽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将大地之剑如同黑曜石一般黑沉沉的剑刃放到格里菲因脖子上,看着那两名靠近的骑士停下脚步,才回答道:“当然是杀出重围。”
“杀出重围?”格里菲因公主狐疑地看了那些士兵一眼,在她心目中,那些人与卡德尔子爵应该是一丘之貉。
布兰多也不多做解释,他用剑让公主殿下的骑士与她身边的女官安静下来,然后说道:“不想让你们的长公主殿下受到伤害的话,就按我说的办,你们跟我走,我们往楼梯方向撤退,上二楼。”
格里菲因公主不清楚‘卡德尔子爵’究竟意欲何为,因此轻轻哼了一声。
“公主殿下,贝狄丝若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也是你想要的吧?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聪明与冷静来判断眼下的利弊得失,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除了对于你的敌人来说,毫无益处——”
“老师……”
哈鲁泽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但被后者给瞪了回去。
长公主脸上的神色毫不信任‘卡德尔’会忽然改变阵营,她更宁愿相信这里面另有阴谋。不过布兰多至少有一点说得很对,格里菲因公主自从十六岁第一次离开金滕宫以来,就一直拥有作为最出色政客的素质,她能冷静地分析形势,并接受只要不算是最差的选择。
个人的情感,对于她来说一直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品,有时候她的理智就像是精密的机器,对于自己固执而冷漠,又坚守着心中的希望。她曾经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因此才有了历史上那个命运引得所有埃鲁因玩家同情与共鸣的长公主殿下。
所以对于布兰多的话,她并未拒绝,但也没有赞同。这就够了,布兰多知道格里菲因公主并未放弃对自己的警惕,但他也知道,她至少不会故意与他作对了。
接下来需要杀出一条血路,他可不希望这个时候背后还有人时时刻刻准备给自己下绊子。
他马上带着格里菲因公主向楼梯方向靠过去,长公主果然没有反抗,不过她用眼神看着两名狼狈不堪的骑士将‘贝狄丝’保护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位长公主来说,现下只要贝狄丝能离开这里,那么剩下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她的计划中,安列克会因为失去了众矢之的的王室而成为贵族们心中最大的威胁,这种威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化成对峙,进而拉开战争的帷幕。可那个高原之上的领主可不像是科尔科瓦王室这么软弱可欺,贵族之间的大战一定会以两败俱伤与妥协而收场,蠢蠢欲动的玛达拉一定不会放弃这个珍贵的机会,亡灵大军会从焦土上横扫而过。
在那之后,克鲁兹人一定不会想要直面那位手持水银杖的皇帝陛下的兵锋所向,那么在埃鲁因内扶持抵抗势力就是必然的选择。
只要贝狄丝还在,王国就还有从焦土之中新生的希望。
虽然古老的故土难以避免地要陷入火海,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眼中看到的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安列克大公也好,或者是那些贪婪的贵族们也好,始终会将这个王国拖入深渊。
她只能选择较好的结果罢了。
格里菲因静静地感受着自己脖子上的刀锋的冰冷,从容地垂下眼睑,但内心中一片凄然,她回首自己的一生,仿佛总是在作不算是最坏的选择。
每一次妥协,仿佛就为下一次的失败埋下伏笔。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一年。她才十六岁,也许她应当选择另外一条不一样的路,王国的未来就不会如此了。
布兰多似乎隐约可以感受到自己挟持的这位公主殿下内心中所想,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记忆的一部分。也或许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愿望,正是这样的愿望,让他任性地改变了原本属于埃鲁因的那条必定衰亡的轨迹。、
也是因为同样的愿望,他坚定地相信自己可以离开这个梦境,而他心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他一只手控制住公主殿下,右手横剑一扫,就将那些一拥而上的士兵手中的长剑纷纷扫开,然后他再毫无花巧的一剑,平平无奇的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线。
剑刃平过,那些士兵还来不及收件格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仿佛是黑曜石一般沉黑的锋刃切开战袍、切开下面链甲上的金属圆环,切开下面的血肉与骨骼,哗啦一声脆响,伴随着无数断裂的金属圆环飞溅的,是醒目的玫瑰色血液。
血液的颜色就像是红酒,不过更加暗浊。
只是一剑,七八个士兵横飞了出去,他们跌入人群中,又撞飞更多的人。布兰多一步站住楼梯口,但他并没有抢先上去,而是一把将哈鲁泽拖了上来,再等那两名骑士与女官冲过来,才转身掩护所有人继续前进。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才回过神来,她讶异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