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青衣使宁寻换了一身杂役的行头,来到吴郡府衙内院的偏房。
宁寻拿着一篮子木炭来到三个录事的房间,他轻轻的敲了敲其中一间房的门,沉着声音说道:“天气冷了,衙门管事让小老儿给录事大人加些炭火。”
一名约三十岁左右的录事将门打开了,宁寻走到泥盆边,他加了些炭进去,又留了些木炭,便退了出去。
宁寻又敲开了第二间门,开门的是一个约四十岁左右,身形清瘦的录事,宁寻同样给泥盆加了些炭进去,又留了些木炭。
宁寻敲开了靠里面的第三间房门,一个约四十岁左右,身形有些稍胖,看着比较忠厚的录事开了门,宁寻心里道“看这人的长样,应该就是张超了。
宁寻走到泥盆边,里面的炭火已经快灭了,他加了些进去,同时关心的探问道:“这几日天气转冷,张录事可还习惯?”
“嗯,还好!”张超闷声回道。
“张录事有腿疾,夜里怕是难受得紧吧?”宁寻因见张超走路有些慢,腿也僵直,揣度这张录事的腿怕是有寒疾。
“是呀,老毛病了,前日下雪,这寒疾又犯了,困乏的很。”张超应和着。
“张录事为何不带着护腿?”宁寻见张录事穿着xiè_yī,并未绑着护腿。
“走得匆忙,去年的老护腿还没来得及重续棉花呢!”张超说着,捶打着自己的膝盖。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一妻三子,一个已经成了亲,准备做爷爷喽。”张超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满足。
“父母兄弟可还安好?”
张超听此,眼神瞬间暗淡了,他叹了口气道:“都不在了!”
随后不等宁寻开口,便继续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老汉先行退下吧。”
宁寻笑道:“有人托我给张录事带个话,想知道父兄之死的内情,明日酉时三刻,如意布庄,找顾先生,就说是扯三尺二的布头,做护腿。”
宁寻说完,留了些木炭便退了出去。
宁寻走后,张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想起当年父兄在荆州惨死,无人问津,这些年自己忍辱负重,过得没有一天安心。
尤其是石历做了扬州刺史后,更是怕有人提及当年之事,他一个小小的录事如何为父兄报仇,自己忍辱偷生近二十年,只求仇人不得好死。但自从那日晚上得知李肇就是当年的高霸,张超发现自己竟与仇人一起共事,便盼着那日的侠客再来杀了李肇。
张超心下思忖:如今有人要见我,提及当年父兄之事,怕是内情不甚简单,无论如何且先看看。
翌日酉时张超向管事主簿告事外出,称这几日天气寒冷,前日下了雨雪,他腿上的寒疾犯了,所以去买些膏剂。
管事的高主簿是李肇的从弟,他见张超为人老实,无甚差错,便应允道:“快去快回。”
张超到药铺买了些膏剂,便来到了如意布庄,到了如意布庄,问伙计道:“伙计,铺上可有一位顾先生?”
伙计问:“找顾先生何事?”
“扯三尺二的布头,做护腿!”
伙计听闻,但引了张超来到布庄的后堂,伙计上前道:“宁掌柜,张录事来了!”
张超见这宁掌柜竟是昨日的老杂役,不禁暗暗吃惊。
又见宁掌柜身边站着一位素衣绾巾,气质儒雅,手持竹简的中年男子。
宁掌柜向张超介绍道:“张录事,这是安东军司顾大人。”
张超听闻忙拜道:“小人拜见顾大人。”
顾荣笑呵呵的说道:“张录事不必拘礼狭促,本官此番奉旨随琅琊王到江南督案,今日是有要事相求张录事。”
张超听闻琅琊王要督粮,吓得赶紧跪下,伏在地上道:“大大人,小人不才,小人”张超不知说什么好。
顾荣见状扶起张超,和气的说道:“张录事,且莫慌张,此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才可。”
张超疑惑的看着顾荣:“不知顾大人所指何事?”
“张录事,各地因征粮一事民怨颇深,你与其他二位录事跟随李肇先去丹阳后到吴郡、吴兴,对账目一清二楚,所以还请张录事配合琅琊王调查李肇征粮舞弊一案。”
张超垂头说道:“顾大人,我们只管负责文书、录账,录完账目便被收走,账册在管事主簿手中,我们也不敢多问呀,大人若是想调阅,可以找李大人。”
顾荣听闻笑道:“张录事,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琅琊王已经深知此为李肇及所派各县督粮官私换官斛所致,你与其他两位录事都是石历派过来的,想必你们手里应该还有一套实入账册?”
“大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知之甚少。”
顾荣走到张超面前,轻声道:“琅琊王一旦查将起来,李肇定会毁了账册,为了防止你们作为人证,以李肇和石历担必杀你们灭口。”
张超听闻,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顾荣看了一眼张超,继续道:“张录事的父兄是在荆州行商之时,遭遇贼寇双双陨命的吧?”
“大人何处得知?”
顾荣叹了口气道:“张录事原来家境殷实,少年聪颖早早入了府衙做小吏,要不要家生突变,怎会如此谨慎小心做到现在才只是录事呢。”
张超听闻身体不由一抖,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张录事可知李肇即是当年的贼寇之首高霸?”
张超听到这里,嘴里狠狠的蹦出两个字“高霸”。
“